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2:52
之二 歸來
在一個下著毛毛細雨的午后,他們回到了家。
左鄰右舍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心疼病痛纏身的小晴瘦骨憔悴,直嚷著要幫她補一補。
一整晚,聒聒絮絮說著他們兄妹倆小時候的趣事,直到夜深了才放他們回來。
好溫馨啊,真的有回家的感覺了。
浪跡天涯,一身疲憊之後,才發現還是家裡最溫暖。
他們說好要找一天到父母墳前上炷香,告訴他們不肖兒女的歸來,順便整理多年未曾看顧,已經雜草叢生的墓園。
那天晚上,他們都沒睡,坐在伴他們度過童年時光的楊桃樹下,聽著由小聽到大的蟲鳴蛙叫,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就這樣依偎著到天亮。
她不記得最後是怎麼睡著的,生病之後,人容易疲倦,無法撐太久,常常聊著聊著,就昏睡在他懷中。真正讓她清醒過來的,是陣陣尖銳的刺痛。
她咬緊牙關,不敢有任何動作,先輕喊沈瀚宇兩聲,確認不在他視線範圍內,這才捲曲起身子,放任自己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痛,好痛,渾身像有數萬根細針在扎,這樣的痛苦,她三兩天就要承受一回,她已經很習慣了,真的,她說服自己要習慣,別讓哥看到,那會比殺了他更痛苦,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她強忍著痛楚,忍得滿頭大汗,痛到知覺幾乎麻痺。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意識漸漸回籠,她掌心貼向胸口,感覺到微弱的律動,她鬆了口氣,擦去額上的汗水,憑著觸覺摸索判斷她應該是在房間。她一路摸到床頭,摸到一對老公公和老婆婆的陶偶,這是哥的房間。
她露出淺笑,拿起陶偶抱在懷中輕撫。這是她送哥的十八歲生日禮物,在他上台北讀書之前;在那之後,她就不曾再快樂過。他的離去,同時也帶走了她生命中的歡笑。
「醒了?」沈瀚宇的聲音從門邊傳來,她放下陶偶,伸手讓他抱到輪椅上,他順手梳理起她的長髮。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3:22
「剪了好不好?」她偏頭問。
「好好的幹麼要剪?」修長十指穿梭在秀髮之間。「辮子還是馬尾?」
「馬尾。」她回道,又接續︰「省得你麻煩啊。」
「居然跟我客氣起來了,沈小姐。」梳完髮,接著推她進浴室,打濕毛巾幫她擦臉。「不准剪,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我自己來。」
沈瀚宇幫她擠好牙膏。「有事叫我一聲。」
他順手整理起房間。許多年沒回來了,灰塵堆積如山,許多地方都要打掃。
沈天晴嘆了口氣。她知道自己是多沈重的負擔,他一個大男人,要打理她的日常起居,洗衣煮飯樣樣都要自己來,而她卻什麼忙都幫不上,就因為他說,她是他唯一的快樂……
但是,真的值得嗎?為了這短暫的快樂,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啊……
「發什麼呆?我煮了稀飯,吃完之後,我陪妳四處去逛逛,這麼久沒回來,妳想先去哪裡?」
手中被塞來碗和筷子,沈瀚宇不時往她碗裡加菜。
「我想去溪邊,小時候你常抓大肚魚給我的那條小溪。」
「好啊,不過現在可能沒大肚魚可抓了。」時代進步,天然環境也被破壞得差不多,就連純樸的鄉間都無法避免。
「是哦……」她失望低喃。那麼珍貴的回憶,一樣一樣地自指縫間消逝,留也留不住。
沈瀚宇不忍見她眼底的落寞,刻意換上輕快的口氣。「對了,剛剛阿嬸有來幫我打掃家裡,還告訴我說,下個禮拜她家大毛的兒子滿月了,要請我們去喝滿月酒。大毛妳還記得嗎?那個大妳兩歲,老是把妳欺負得哭哭啼啼跑回來向我告狀的小男生。」
「記得啊,他好粗魯,每次都捉弄我,我起碼發過一千三百五十次的誓言,說在也不要理他了。沒想到他都結婚了,不曉得他現在還會不會扯女生的辮子,拿水潑人家……」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3:33
他輕笑。「要是現在還這麼糟糕,可見他一點都沒長進。」
「對啊,我要去笑他,向她老婆抖出他以前的惡形惡狀。」
「妳不要太缺德了,破壞人家的姻緣,當心遭報應。」
「沒關係,如果有報應會去找你的。」
「關我什麼事?」
「我是你妹耶,你不幫我扛誰扛?」
「妳好樣的,沈天晴!自己幹缺德事,還要把我扯下水。」
她吐吐舌。「活該,誰叫你是我哥。」
說說笑笑中,他們吃完早餐。
他帶她逛過每一個創造他們童年記憶的地方,回想每一個地方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夜裡就依偎在樹底下,透過他的眼睛,去看今晚的星空有多明亮,直到在他懷中睡著。
有他如果出門,她會點一盞小燈,在星光燦亮的庭院靜候他的歸來;歸來後的他,總會記得為她帶上一束野薑花,讓那代表幸福的香氣飄進她每一夜的夢中。
較空閒的時候,他會枕在她腿上看書,而她以極龜速的進度,認真地織著一條以鵝黃色為底色的圍巾。
她說要替他打一條圍巾,還特地去向阿嬸討教織法。
他說,以她這種速度,等她打好都夏天了。
她卻笑笑地回答他︰「沒關係啊,我可以把我的溫暖儲存起來,明年你就不怕冷了。」
她看不見,只能憑觸覺,太繁複的織法她應付不來,每每她織著、織著,織到累了、睡著了,他輕輕拿開她抓在手中的半成品,對著睡夢中的她笑嘆︰「傻瓜,我不需要圍巾,妳就是我的溫暖。」
他實在不忍心告訴她,這條圍巾織得有多可笑,真要將它圍在脖子上出門,那可需要十足的勇氣啊!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3:45
但是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她為他做的每一件事,喜歡在回家時,遠遠就看見沈靜等候的身影,很樸實的居家生活,就像世上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日子過得平淡,卻充實愉快。
他們很像夫妻了,真的很像。
***
大毛請滿月酒的那一天,他們一起去了。
沈天晴私底下悄悄問他︰「大毛的老婆漂不漂亮?」
他也小聲在她耳邊回道︰「還不錯,不過比起妳還差一大截就是了。」
她笑著輕捶了他一記。他要是被趕出去,她絕對不要幫他求情。
她和大毛聊了一下,私下無人時,他意外地告訴她一件她打死也想不到的秘密──
「妳知道嗎?其實我喜歡過妳。」
「啊?」她驚楞地微張著嘴,完全無法接受。開、開玩笑的吧?她沒忘記他多愛捉弄她,可以說是從小被他欺負到大的耶!後來她覺得事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開始學會反擊,他會喜歡一個像潑婦一樣和他打架的女生?
「幹麼驚訝成這樣?小時後拙嘛,不知道怎麼表達好感,只好用捉弄的手段來引起妳的注意啊,不然我真要卯起來打,還會打輸妳嗎?」
這樣說也對啦,他是常常被她K得很慘,卻不會真正還手對她造成傷害,想想他還滿窩囊的。
「你活該啦,照你這種追女孩子的方式,有人會買帳才怪。」
「我也不想啊,誰叫妳老是滿口哥哥長哥哥短的,我聽得不是滋味嘛,不跟妳作對一下就渾身不對勁。妳記不記淂?有一陣子妳還成天嚷著要嫁給妳哥哥,我不服氣地告訴妳︰『兄妹才不能結婚,不要做白日夢了!』那時妳哭得多慘啊!我媽以為我又欺負妳,把我拎回家K得滿頭包。」
「記得。」她微微一笑。好像就是她三、四歲那年吧!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4:00
「現在想想,阿宇對妳呵護備至,我卻老是在找妳碴,難怪妳滿心只有他,甩都不甩我。是我呆,用了最笨的方法,才會暗戀了大把年歲卻沒半點成效。那年妳母親去世,阿宇回來奔喪,我媽罵了他兩句,其實那時她就料到阿宇會帶妳走了,害我連表白都來不及,足足嘔血嘔了三天三夜,捶心肝恨得要死。我媽看穿我的心意,叫我別再妄想,因為她是親眼看著阿宇出生的,妳媽就只懷孕過那麼一次,可能是怕阿宇孤單才會又領養了妳。妳和他感情那麼好,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所以我才會慢慢死心,放下對妳的感情,由衷祝福你們。」
「是嗎?」大家都是這麼看待他們的?
「是啊,你們很相配,都這麼多年了,妳和他應該已經在一起了吧?」
「在一起的定義是什麼?」
「當然是結婚、生子!」
「我現在這個樣子,能結婚、能生子嗎?」
大毛被問住了。
「其實,我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每天早上醒來,知道他就在身邊,能夠碰觸到他,和他說說話,感覺他的存在,這樣就夠了,沒有人規定愛情必得經歷結婚、生子,甚至兩性親密,我不這麼想,哥也是。」
「……我就不信阿宇不想,真愛一個人哪會不渴望,除非他性無能。」聲音很小,但她聽見了。
「大毛先生,你很無禮哦!」
前頭輕咳了兩聲,沈瀚宇抱著今天的小主角,站在三公尺處。「大毛,阿嬸要你過去幫忙招呼客人。」
「我馬上去。小晴,回頭再聊。」
她擺擺手。「你去忙吧!」
待他走後,沈瀚宇隨後走來。「你們剛剛在說什麼?氣氛似乎不錯,他不扯妳辮子了嗎?」
「他敢!他要是欺負我,我就欺負他兒子,父債子還。」
「那妳機會來了。」沈瀚宇將抱來玩的小娃娃塞到她懷抱。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4:11
「哇,你真的把小肉票綁架來啦?」她想摸娃娃粉嫩的臉蛋,結果只摸到一攤口水。
「是啊,妳下手可以狠一點沒關係,我幫妳把風。」
「呵呵!」她笑得好開心,揉揉娃娃頭上稀疏的毛髮,在拍拍他的小屁股,只拍到一團厚厚的紙尿布。不識人心險惡的小娃娃當她在跟他玩,大方賞她一記無「齒」的笑容,附贈一攤有如黃河奔流的口水,軟軟地撲倒向她,竟然好死不死地啾了她香唇一口,以一歲稚齡失去了純純的處男之吻。
沈瀚宇瞪眼。這小色鬼簡直──簡直幸福得可恨!
她楞了下,訝然失笑。「這麼小就懂得偷香,長大肯定前途無量。」
「我來,妳別抱了。」他很悶!
她聽出異樣,偏頭問︰「哥,你心情不好?」
「哪有?好得不得了。」
明明就火爆得很。她會意地笑了,輕喊:「哥,你蹲下來,我告訴你──」
「幹麼?」
摸索到他的所在位置,兩手貼在他頰邊,輕輕地迎上他的唇。
沒有更火熱的激纏,也沒有更多情慾的表達,只是烙上她的溫度,而後,退開。
沈瀚宇愕然,什麼都還來不及感受,唇上溫軟的觸覺便已移開,但,光是這樣,就已經足夠震動他整個靈魂了!
世間狂熱的情慾激纏都變得沒有意義,遠遠不如這一瞬間的美好……
那一天,她被大毛灌了兩杯酒,微醺地睡去。
躺在她身邊,他久久無法合眼。
半撐起肘,側身凝視她的睡顏,指掌眷眷戀戀,憐惜地來回輕撫著她的臉,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4:22
為這一刻美好得心口發痛的幸福,輕聲喟嘆。
「哥──」
他指尖一頓。「吵醒妳了嗎?」
她搖頭。「哥,你會想……那種事情嗎?」
他楞了楞,才領悟她指的「那種事情」是什麼。
「怎麼突然這樣問?」
「今天無意間和大毛談起的,我在想,也許你會覺得遺憾……」
「妳管他胡說八道了什麼,我們這樣很好!」
「是嗎?」她喃喃道,疲累地垂下眼瞼。
許久、許久,她即將沈入夢鄉之際,溫溫的、柔淺的觸感落在唇際,不知來自何處的遙遠聲浪飄進夢中──
只要能和妳在一起,我就不會有遺憾,妳懂嗎?晴?
之三 永別
自從生病之後,沈天晴的體力直走下坡,常常一不留神就陷入昏睡。隨著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她的生命也在流逝當中,健康狀態每下愈況,昏睡的時間愈來愈長。
為了不讓哥擔心,她總是強撐著不讓自己失去意識,她知道她每昏睡一次,哥就要提心弔膽一次,怕她這一回再也醒不過來……
抽筋、疼痛的次數愈來愈頻繁,想拿個東西,手指頭也動得不甚順暢,吃東西時,逐漸感到吞嚥困難,最後就連多說幾句話都快耗去她所有的精力,她心知肚明,她快撐到極限了。
偽裝成了極艱難的一件事,她漸漸力不從心,漏洞百出,哥或許早就發現了……
昨晚,又不小心睡著了,醒來後是在房裡,她摸索到床頭的陶偶娃娃,指尖頓了頓,再移到左方。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4:37
她感到口乾舌燥,記得水杯好像是在這個地方……
她碰觸到杯子了,手指卻不受控制,握不緊杯緣,掌心一陣空虛,然後傳來玻璃碎裂聲。
哥──沒聽到吧?
她心急地摸索地面,身體失去平衡,跌了下去,她一心只想在他發覺前收拾好地上的碎片。
指尖有刺痛傳來,也許是割傷了,但是傷口應該不大,她不怎麼覺得痛,這種小傷口血不會流太多的──
突然,一雙有力的大手扣住她,身子一陣騰空,她又回到床上。「哥?」
「嗯。」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也不曉得來多久了。
一張面紙壓上她帶傷的指尖。「以後叫我一聲就好。」
「被你發現啦?」她吐吐舌,故作輕快地說︰「小時候打破碗盤都會被媽媽罵呢,可惜你比媽媽精明,想逃避責罰都不行。好吧,你可以打我屁股,但是只能打三下,不准討價還價。」
他不吭聲,沈默地幫她止血、上藥、纏上紗布,倒了杯水放在她手中,然後才回頭清理地面的碎玻璃。
她身子微微晃了一下,扯出虛弱的笑。「哥,我肚子餓了。」
將碎玻璃以報紙包好丟入垃圾桶,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妳想吃什麼?」
「嗯……土地公廟前賣的紅豆餅好了。」
「很遠。」聲音聽不出情緒。
「人家想吃嘛!」
他眸光深沈地盯視她數秒。「好,我馬上回來。」
聽到關門聲,她抽乾了力氣,整個人虛脫地倒回床鋪。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4:55
頭好昏,天地像在眼前旋轉,要命的痛楚又在此時造訪,她隱隱抽搐,顫抖的手探向床頭,如同每一回先碰觸到老公公陶偶,胸口一暖,她有了撐下去的力量,移向右邊的止痛藥……
止痛藥早她一步被拿起,取出標準的劑量與水杯讓她吞服。
她驚嚇得動彈不得。「哥……」
他還是悶不吭聲,不發一語地替她按摩痙攣的雙腿。
一滴、兩滴,溫熱的水氣掉在她腿上。
「哥,你不要這樣,不要哭……」她憐惜地輕撫他微濕的面頰,他好像──又瘦了些。
「我沒事。」沈瀚宇僵硬地回了句,第三滴、第四滴水氣,無聲滴落。
「哥!」好痛,心好痛,遠超過病體的痛,她最在乎的人在為她落淚……
「我說我沒事!妳都沒事了,我該死的怎麼會有事!」他挫敗低吼,聲音一啞,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伸手摟住他,沈瀚宇將臉埋進她肩頭,顫抖著,相擁。
窗外細雨流光輕洩,竊不去,情癡幾許。
左肩,一片溼熱。
***
能夠清醒的時間,愈來愈少。
她的生命,裝在一只沙漏中,剩下多少,幾乎可以估計,但是她還有太多牽掛,哥的樣子讓她好擔心,他已經連著好幾夜不睡,呆呆地看著她到天亮了。
他以為她不知道,就像她刻意掩飾的病痛,其實彼此對這一切都心知肚明。
她怕萬一她走了,哥會受不了的,他一定會瘋掉。
翾欞
發表於 29-11-2008 19:35:07
她去了大毛家一趟。哪一天她不在了,她希望能有人幫她看著他,走過這一段。
大毛送她回來時,在門外驚呼︰「哇咧──妳哥瘋啦?」
「怎麼了?」她不解地詢問。
「嘖嘖!」大毛不敢恭維地搖搖頭。「妳家活像遭小偷,裡裡外外每個角落都被翻過一遍了,有夠慘。」
怎麼會這樣?正欲發問,沈瀚宇已經發現門口的她,一聲暴吼轟來。「妳跑到哪裡去了!」
哥從沒用那麼火爆的口氣對她說過話,她一楞一楞地解釋︰「我去大毛家──」
「去大毛家?!妳現在什麼身體妳會不知道嗎?就算要去,為什麼不能等我回來,一個人到處亂跑是存心想自殺是不是?」
「我、我有打電話叫大毛來接我……」
「小晴送到家,我先回去了!」大毛立刻腳底抹油,以免捲入戰場。
別怪他不講義氣,沒人會頭殼壞掉去惹一個抓狂中的男人。
「哥,你冷靜點聽我說──」
「妳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妳行動不便,又看不見,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妳曉不曉得我回來看不到妳,心裡有多恐懼?也許妳突然病發,也許妳被送進醫院,也許妳迷了路,找不到方向回家,也許妳又偷偷躲起來,自己忍受病痛不讓我知道,也許……也許還有太多可能性會讓我失去妳,只要想到這些,我還冷靜得下來嗎?我幾乎翻了家裡每一個角落在找妳,找妳可能留給我的隻字片語……」他一口氣吼出滿腔的怒火,壓抑在怒火下的,是極端的恐懼。
說穿了,他只是害怕,害怕失去她。
她懂了,眸底泛起淚光,試圖靠近他。「哥,我沒事──」
「妳走開!反正妳沒有我也可以,妳什麼都不需要跟我說,病發時也可以自己堅強地熬過去,我只是多餘的,我什麼忙都幫不上──」他手一揮,不讓她靠近。
她很清楚,他不是氣她,而是氣自己無法為她分擔絲毫苦痛,氣自己的無能為力,還要讓她強顏歡笑地在他面前苦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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