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ke抽筋 發表於 16-5-2010 14:57:27

[轉]吊

如果,三年前,那個男人不和家里的保姆私通,就不會生下這個小孩。
  如果,男人不請這個保姆,他和她就不會發生關系。
  如果,男人不是去見一個大學校友,就不會順道去那個勞務市場,領回那個保姆。
  如果,那個大學校友不是撿到了一個皮包,就不會來深圳——她在她所在的城市乘坐出租車的時候,撿到了一個皮包,里面有幾份數額高達千萬的合同,一沓票據,一張身份證,幾千塊現金。她決定把這個皮包交還失主。三天之后,她終于和那個失主取得了聯系,他是深圳人,已經返回。接到校友的電話之后,失主感激涕零,答應給她一千塊作為酬謝,并邀請她來深圳旅游,他承擔全部費用。
  如果,那個校友不是在超市里遇見了你,兩個人聊了一會天,她坐的肯定就是另一輛出租車了,就不會撿到那個皮包。
  如果,那一天,你如果不走進那家超市的門,就不會遇到那個校友……
  也就是說,正在讀這部小說的你,如果六年前不打開那家超市的門,小蕊就不會死。
  小蕊不死,三年之后,她和撒爾幸結婚了。
  一年后,他們生下了一個八斤重的兒子,取名撒小蕊。
  撒小蕊長大之后,一定會和一個女子結婚——我們假設這個女子是個律師。
  如果說,撒小蕊是我們的假設,那么,這個律師是真實存在的,如果她和撒小蕊同歲,那么四年之后,她肯定降臨人世,快樂成長。
  小蕊死了,撒小蕊就不存在了。那么,和律師結婚的,就是另一個男人了——我們假設這個男人是個醫生。
  如果,撒小蕊存在,他娶了律師,那么,和醫生結婚的,就是另一個女人了——我們假設這個女人是個翻譯。
  現在,撒小蕊不存在了,醫生和律師結了婚,和翻譯結婚的,就是另一個男人了——我們假設這個男人是個商人。
  如果,撒小蕊存在,他娶了律師,醫生和翻譯結了婚,和商人結婚的,就是另一個女人了——我們假設這個女人是個導游。
  現在,撒小蕊不存在了,商人和翻譯結了婚,和導游結婚的,就是另一個男人了……
  以此類推,如果不出現一個突然決定獨身的人,阻斷這種連鎖反應,那么,甚至所有的婚姻都將發生改變,那么整整下一代都將不再是原來那些人。
  也就是說,你推開一扇門,改變了全世界。
千萬不要碰吊死的人踩翻的那個東西……
 壹: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將兄吊起來……
  周日,兩男兩女四個學生到北山玩。
  北山在鳳黃城北,三里遠。山腰上有一條粗糙的隧道,不知道為什么,鑿通之后卻廢棄了,里面黑糊糊的,像一張巨大的嘴。
  穿過這條深深的隧道,是一個山谷,四面環山,很封閉。
  平時,很少有人到那里去。據說,那里空氣新鮮,花草茂盛,景色奇美。
  沒有人說那個山谷里到底有什么可怕的東西,但是,由于沒有人氣,它透著一種神秘的氣息。
  尹學軍、小小、姜春梅都在美術學校學畫畫,只有葛冬在一個專科學校學醫。尹學軍、小小和葛冬從小就認識,他們都是財政局家屬,住在同一個大院里。
  到北山玩的建議,最早是葛冬提出來的。
  葛冬長得帥,不過,他從小就是野孩子,經常打架,還偷過東西。他爸爸過去是財政局一把手,因為受賄進了監獄,判了18年,那時候葛冬還在讀小學。他上初中的時候,他媽媽跟一個商人遠走高飛,偶爾給他寄回一些錢。
  姜春梅是個小美人,她和葛冬認識之后,很快就碰出了火花。
  尹學軍一直愛慕姜春梅。他想不通,姜春梅喜歡葛冬哪一點。
  聽說要去北山玩,尹學軍有些猶豫,說:“我們去市里玩吧,我不喜歡探險。”
  葛冬說:“是郊游,不是探險!我去過,沒事的。”
  姜春梅也說:“多刺激呀,去吧!”
  最后,尹學軍勉強同意了。
 提前一天,葛冬和尹學軍出錢買了一堆好吃的,裝在旅行包里,第二天進山時,他倆輪流背著。
  這一天的太陽好極了,四個人都沒有想到,會遇到那么嚇人的事。
  他們一路談著笑著,爬到山腰,停在了黑糊糊的隧道口。一股涼森森的風從里面掠出來,令人骨髓發冷。
  穿過它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因為它并沒有鞏固。
  尹學軍說:“算了吧?”
  如果四個人這時候返回,那么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可是,葛冬一步就跨了進去。
  姜春梅看了看尹學軍,說:“不會有什么事的。”然后也慢慢走了進去。
  只剩下尹學軍和小小了,他們只好跟著走進去。
  越走越黑,只聽見四個人的腳步聲,很響。
  尹學軍的心“怦怦怦”跳起來。
  小小緊緊拉著他的胳膊。
  他看不到姜春梅和葛冬,心想,姜春梅一定挽著葛冬的胳膊,這讓他有點醋。
  突然,葛冬在前面大聲唱起京劇來,他是在顯示自己一點都不害怕:為賢弟赴湯蹈火,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兄吊起來……
  ——事后,大家聯想起來,這一天好像從開始就不對頭,包括葛冬唱的京劇。
  終于,尹學軍拉著小小走出了隧道。
  一個綠油油的山谷呈現在他們眼前,午后的陽光明朗而寧靜,能聽見樹叢中小鳥清脆的叫聲。
  小小松開了他的胳膊,眺望遠方,說:“這里太美了。”
  尹學軍說:“他們呢?”
  小小這才意識到那兩個人不見了,她四下看了看,張大了嘴巴。
  隧道外面,都是草,還有一些零碎的石頭,根本藏不住人,一條羊腸小道通向山谷下。
  尹學軍回頭朝黑洞洞的隧道里看了看,陡然感到了恐懼。
  葛冬和姜春梅本來走在前面,怎么就不見了?
  隧道里很狹窄,尹學軍和小小如果超過了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尹學軍努力地回想,葛冬和姜春梅的腳步聲是什么時候消失的,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葛冬!”他朝里面喊了一聲。回聲傳出來:“葛冬!”
  尹學軍和小小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是驚惶不安。
  “我們……回去吧?”小小六神無主地說。
  尹學軍朝隧道里看了看,低低地說:“你敢再走進去嗎?”
  小小一下就抓緊了尹學軍的胳膊。
  “我說不來的!”尹學軍氣惱地說。
  “你別怪我啊。”小小都快哭了。
  接著,兩個人都靜默了。
  風一點點大起來,吹得草木嘩啦啦響。
  這時候,兩張白色的臉從黑糊糊的隧道中顯現出來,他們在笑著。
  貳:太陽的臉,吊在半空中,五官在燃燒……
  “他們出來了!”小小喊道。
  尹學軍盯著葛冬,生氣地說:“你胡鬧什么!”
  葛冬看了看姜春梅,依然笑著。
  姜春梅走到尹學軍跟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跟你們玩玩,生什么氣呀?”
  小小說:“把我們嚇死了!”
  葛冬接過尹學軍身上的旅行包,說:“好了,我們走吧。”
  四個人順著那條羊腸小道朝山谷下走去。
  他們來到一片平展的山坡上,坐下來。葛冬打開旅行包,拿出面包、鹵菜、熏雞、茶蛋、啤酒。大家爭著搶著,熱熱鬧鬧地吃完,都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上,享受美麗的陽光。
  四周除了清爽的風,沒有一點聲音。
  “這么好的地方,我們干什么呢?”懶洋洋的葛冬看著天,好像在自言自語。
  “我給你們讀詩吧。”姜春梅一邊說一邊從挎包里掏出一本詩歌刊物。她喜歡文學,經常寫詩,在市級電臺發表過四首了。
  她翻到一頁,輕輕讀起來。其中有這樣的句子:太陽的臉,吊在半空中,五官在燃燒……
  這似乎又是一個前兆。
  后來,幾個人回憶當時的情景,越想越怪。葛冬唱的京劇,還有姜春梅朗誦的詩歌,都有“懸掛”之意……
  叁:突然,從山坡上滾下來一塊石頭
  小小第一個察覺到了某種不祥之氣。她坐起來,說:“今天……不會出什么事吧?”
 提前一天,葛冬和尹學軍出錢買了一堆好吃的,裝在旅行包里,第二天進山時,他倆輪流背著。
  這一天的太陽好極了,四個人都沒有想到,會遇到那么嚇人的事。
  他們一路談著笑著,爬到山腰,停在了黑糊糊的隧道口。一股涼森森的風從里面掠出來,令人骨髓發冷。
  穿過它是一件危險的事情,因為它并沒有鞏固。
  尹學軍說:“算了吧?”
  如果四個人這時候返回,那么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可是,葛冬一步就跨了進去。
  姜春梅看了看尹學軍,說:“不會有什么事的。”然后也慢慢走了進去。
  只剩下尹學軍和小小了,他們只好跟著走進去。
  越走越黑,只聽見四個人的腳步聲,很響。
  尹學軍的心“怦怦怦”跳起來。
  小小緊緊拉著他的胳膊。

like抽筋 發表於 16-5-2010 14:59:52

他看不到姜春梅和葛冬,心想,姜春梅一定挽著葛冬的胳膊,這讓他有點醋。
  突然,葛冬在前面大聲唱起京劇來,他是在顯示自己一點都不害怕:為賢弟赴湯蹈火,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兄吊起來……
  ——事后,大家聯想起來,這一天好像從開始就不對頭,包括葛冬唱的京劇。
  終于,尹學軍拉著小小走出了隧道。
  一個綠油油的山谷呈現在他們眼前,午后的陽光明朗而寧靜,能聽見樹叢中小鳥清脆的叫聲。
  小小松開了他的胳膊,眺望遠方,說:“這里太美了。”
  尹學軍說:“他們呢?”
  小小這才意識到那兩個人不見了,她四下看了看,張大了嘴巴。
  隧道外面,都是草,還有一些零碎的石頭,根本藏不住人,一條羊腸小道通向山谷下。
  尹學軍回頭朝黑洞洞的隧道里看了看,陡然感到了恐懼。
  葛冬和姜春梅本來走在前面,怎么就不見了?
  隧道里很狹窄,尹學軍和小小如果超過了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尹學軍努力地回想,葛冬和姜春梅的腳步聲是什么時候消失的,卻怎么都想不起來。
  “葛冬!”他朝里面喊了一聲。回聲傳出來:“葛冬!”
  尹學軍和小小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是驚惶不安。
  “我們……回去吧?”小小六神無主地說。
  尹學軍朝隧道里看了看,低低地說:“你敢再走進去嗎?”
  小小一下就抓緊了尹學軍的胳膊。
  “我說不來的!”尹學軍氣惱地說。
  “你別怪我啊。”小小都快哭了。
  接著,兩個人都靜默了。
  風一點點大起來,吹得草木嘩啦啦響。
  這時候,兩張白色的臉從黑糊糊的隧道中顯現出來,他們在笑著。
  貳:太陽的臉,吊在半空中,五官在燃燒……
  “他們出來了!”小小喊道。
  尹學軍盯著葛冬,生氣地說:“你胡鬧什么!”
  葛冬看了看姜春梅,依然笑著。
  姜春梅走到尹學軍跟前,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跟你們玩玩,生什么氣呀?”
  小小說:“把我們嚇死了!”
  葛冬接過尹學軍身上的旅行包,說:“好了,我們走吧。”
  四個人順著那條羊腸小道朝山谷下走去。
  他們來到一片平展的山坡上,坐下來。葛冬打開旅行包,拿出面包、鹵菜、熏雞、茶蛋、啤酒。大家爭著搶著,熱熱鬧鬧地吃完,都四仰八叉地躺在草上,享受美麗的陽光。
  四周除了清爽的風,沒有一點聲音。
  “這么好的地方,我們干什么呢?”懶洋洋的葛冬看著天,好像在自言自語。
  “我給你們讀詩吧。”姜春梅一邊說一邊從挎包里掏出一本詩歌刊物。她喜歡文學,經常寫詩,在市級電臺發表過四首了。
  她翻到一頁,輕輕讀起來。其中有這樣的句子:太陽的臉,吊在半空中,五官在燃燒……
  這似乎又是一個前兆。
  后來,幾個人回憶當時的情景,越想越怪。葛冬唱的京劇,還有姜春梅朗誦的詩歌,都有“懸掛”之意……
  叁:突然,從山坡上滾下來一塊石頭
  小小第一個察覺到了某種不祥之氣。她坐起來,說:“今天……不會出什么事吧?”
 另外三個人都站了起來,跟在他后面,順那條羊腸小道返回。
  小小走在最后。
  走著走著,她停下了。
  尹學軍走在她前面,他察覺到小小停下了,就回過頭,問:“你怎么不走了?”
  小小突然說了一句讓大家震驚的話:“我想到山坡頂上看看。”
  尹學軍想了想,說:“我去。”
  肆:長長的人
  尹學軍轉身就走了。
  姜春梅望著他的背影,見他一直不回頭,就說:“我們跟他一起去吧。”
  “麻煩。”葛冬小聲說。
  三個人最終還是跟在了尹學軍后面,一起朝那個山坡上爬去。
  尹學軍爬得很快,轉眼就爬到了山坡頂端,他剛剛直起身,就傻在了那里。突然,他轉身就朝下跑。
  “怎么了?”葛冬驚惶地問。
  尹學軍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快跑!——”
  三個同伴不知道他看見了什么,但是都感到大事不好,連滾帶爬地朝山坡下逃竄。
  姜春梅和小小跑在后面,小小哭喊起來:“等等我們!”
  尹學軍根本不理會,他像瘋了一樣在前頭狂奔。
  葛冬停下來,轉過身等她們。山坡上,除了姜春梅和小小在一前一后地跑,并沒有任何東西追下來,山坡頂端依然是一片陰森森的死寂。
  姜春梅氣喘吁吁地說:“他到底看見什么了?”
  葛冬說:“我哪兒知道!”
  小小沖到葛冬跟前,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沒事兒。”葛冬說。
  可是,她的身子抖成一團,死死不放手。
  葛冬就一手拉著她,一手拉著姜春梅,快步朝前走。
  尹學軍已經跑下山坡,沖上了那條羊腸小道。
  姜春梅說:“他是不是看見了蟒?”
  葛冬說:“肯定不是!”
  姜春梅想了想,說:“……難道那里真的埋伏著一個人?”
  葛冬迷惑地說:“可是,什么人會藏在那里呢?”
  姜春梅說:“我想是個瘋子,說不定他在這個山谷里生活很多年了,滿臉都是長長的頭發……”
  葛冬還是搖頭:“我想,要是個瘋子的話,他不至于嚇成這樣。”
  尹學軍跑到了那條隧道前,終于停下來,坐在地上,驚恐地朝那個山坡的方向張望著,大口喘著氣。
  實際上,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那個山坡,中間被一個山包擋住了。
  三個同伴終于來到了他跟前。
  “尹學軍,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葛冬彎下身,急切地問。
  尹學軍呆呆地說:“一棵樹……”
  “一棵樹?”
  “山坡上面只有一棵樹……”
  “樹怎么了?”
  “它很高很粗,長著密匝匝的葉子,離我只有十幾米遠……”
  “我問你跑什么?”
  “樹上吊著一個人……”
  小小和姜春梅幾乎同時抖了一下。
  葛冬低聲問:“男的女的?”
  “應該是男的。”
  “是不是誰在樹上掛了個假人?”
  “肯定是真人!”
  那一幕已經深深刻在了尹學軍的眼睛里——山坡頂上有風,那個人的衣服‘嘩啦啦’地抖著。他穿的是一件墨綠色上衣,一條黑趟絨褲子。
  “你看清他的臉了嗎?”
  “他的臉上蒙著一塊黑布。”
  葛冬慢慢直起身,說:“我還以為是強盜呢。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尹學軍顫巍巍地說:“那個人吊死的姿勢特別怪……”
  “怎么怪?”
  尹學軍好像眼看就要精神錯亂了,他低下頭,煩躁地說:“別問了!”
  葛冬就不問了。
  停了一會兒,小小小聲說:“我早就感到今天不對頭。你們看,上午我們來的時候,在隧道里……”她說到這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咽了回去。
  姜春梅說:“我們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尹學軍站起身,說:“對,趕快走!”
  可是,他朝黑洞洞的隧道里看了看,又遲疑起來。
  姜春梅想了想說:“我在前面走。”
  葛冬說:“我在最后面。”
 姜春梅第一個鉆了進去。
  隨后,尹學軍也鉆了進去。
  小小緊緊跟在尹學軍后面。
  他們走進隧道之后,突然聽見還沒有走進來的葛冬尖叫了一聲:“誰!……”
  他們撒腿就跑!
  隧道里太黑了,盡管三個人驚恐至極,但是跑得并不快,尹學軍撞在了姜春梅的身上,又絆了小小的腳,他們磕磕碰碰,你推我搡,一起朝隧道的另一端奔逃……
  他們跑出那條隧道之后,又朝前跑了很遠才停下來。
  三個人站在一起,驚恐地朝后看。
  天色暗下來,隧道里更黑了,它死寂無聲,深不可測。
  過了很久,葛冬還沒有出來。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完了,他們把葛冬留在了隧道的另一端,留在了那個可怕的山谷里,他可能永遠都出不來了……

like抽筋 發表於 16-5-2010 15:01:50

本帖最後由 like抽筋 於 16-5-2010 15:03 編輯

這條隧道,似乎是隔斷幽明兩界的一條黑暗通道。
  有人嚶嚶地哭起來。
  是姜春梅。
  沒有人勸她。
  此時,大家的腦袋里都是一片空白。暮色中,只有姜春梅不知所措的哭泣聲。
  現在,他們沒有一個人敢返回去看個究竟。
  現在,他們只有等待。
  突然,隧道里傳出了腳步聲。
  姜春梅一下就不哭了,惶恐地看了看尹學軍。
  尹學軍緊張地看了看小小。
  小小不安地看了看尹學軍,又看了看姜春梅。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不是跑,而是走。
  山谷里除了葛冬,就是那個吊在樹上的,再沒有其他人。三個人都意識到,假如走出來的這個人不是葛冬,那么,他們誰都別想走了……
  尹學軍的雙腿開始哆嗦起來。
  葛冬從隧道里顯現出來時,臉色顯得十分蒼白。
  這次他沒有笑,他冷淡地走向了三個同伴。
  小小站在了尹學軍的背后。
  尹學軍遠遠地問道:“你遇到……誰了?”
  “一個守山的人。”葛冬一邊說一邊慢慢走到三個同伴面前,停下了:“我告訴他山谷里有個吊死的人,他就讓我帶路,領他去看看……”
  “你去了?”尹學軍問。
  “去了。”
  “那個人的姿勢怎么……怪?”
  葛冬搖了搖頭:“還是別說了。”
  “為什么?”
  “說了你們會害怕。”
  “你不說出來我更害怕!”
  葛冬看了看姜春梅,過了半天才低聲說:“他的舌頭耷拉著,從蒙著臉的黑布下伸出來,都快舔到胸脯了。還有,他的腳尖朝下,直直地垂著,像跳芭蕾舞的一樣。他的身子太長了,骨頭都脫節了,已經不像人。一雙胳膊張得大大的,好像正在撲過來……”
  小小緊緊抓住姜春梅的手。
  停了停,葛冬又說:“那棵樹上,還刻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姚三文之墓’。”
  尹學軍叨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姚三文……”
  姜春梅突然說:“葛冬,你穿的是誰的衣服?”
  尹學軍這才注意到葛冬穿的是一件墨綠色上衣,一條黑趟絨褲子!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
  伍:我一定要找到你
  葛冬嘻嘻地笑起來。
  姜春梅又問:“你說呀,這是誰的衣服?”
  尹學軍死死盯著他。
  葛冬說:“這是一套新衣服,穿在一個死人身上,風吹雨淋,不是浪費了嗎?”
  姜春梅說:“你快脫下來!”
  葛冬說:“我穿著不合身嗎?”
  姜春梅生氣了,大聲說:“你不脫,我再也不理你了!”
  葛冬說:“好了,我脫。”
  他慢騰騰地脫下那身衣服,使勁一甩,扔進了路旁的山溝里,里面是他自己的衣服,然后他說:“走吧!”
  四個人順著山道朝鳳黃縣城走。
  天已經黑下來,風有些涼。山道上很靜,只有幾雙腳板磨擦沙石路面的聲音。
  葛冬和尹學軍走在中間,姜春梅走在葛冬旁邊,小小走在尹學軍旁邊。
  除了葛冬,另外三個人的臉色都很白。
  小小又說:“我早就感到今天不對頭……”
  三個人都停下來,轉頭看她。這是她在隧道那一端說了一半又咽回去的話頭。
 “你們看,上午我們來的時候,在隧道里,葛冬突然唱起了京劇,什么‘不該把兄吊起來’;到了那個山坡上,春梅又朗誦詩,說什么‘太陽的臉吊在半空中’;后來,葛冬又講他叔叔走鋼絲摔下來,被吊在了半空中!”
  姜春梅說:“這事兒太蹊蹺了……”
  她們說話的時候,葛冬總是不時地看尹學軍的眼睛。
  尹學軍敏感地說:“你總看我干什么?”
  葛冬欲言又止。
  尹學軍追問:“到底有什么事?”
  “我說出來你別害怕啊……”
  尹學軍緊緊盯著他,不說話了。
  葛冬終于說:“你可能不知道,老輩有一個說法——所有吊死的人,都會變成惡鬼,他們上吊時墊腳用的凳子、磚塊、石頭,千萬碰不得,否則他們的陰魂就會追隨你,一直把你纏死。”
  “你什么意思?”
  “剛才我到山坡上觀察了一下——那棵樹下的草很高,很荒,有一堆石頭,肯定是上吊的人事先撿來的,他把那些石頭高高地壘起來,踩著它們,把脖子伸進了樹上的繩套里……我發現,最上面的那塊石頭不見了。”
  “你是說……”
  “那塊從山坡上滾下來的石頭,就是那個上吊的人死前蹬開的石頭。”
  它是一塊要命石。
  比舉重的時候,尹學軍卻摸了它……他的脊梁骨漸漸發冷了。
  小小和姜春梅都看尹學軍。姜春梅忽然想起了什么,轉過頭,不安地問葛冬:“你沒有碰它吧?”
葛冬搖了搖頭。
  此時,尹學軍萬念俱灰。
小小小聲說:“學軍,別想了,不會有事的……”
  葛冬也說:“對,那只是一種迷信說法。我們走吧。”
  四個人繼續朝回走。
  那個黑洞洞的隧道已經消隱在沉沉的夜色里,看不見了。低處,紅紅綠綠的燈火閃爍起來。
  尹學軍突然停下來,對葛冬說:“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守山人,對不對?”
  陸:新衣服
  姜春梅和小小看了看尹學軍,又看了看葛冬,不知道什么意思。
  葛冬毫不掩飾地說:“是的。本來,我想回去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比如手表之類,可是什么都沒有,我就把他的衣服扒下來了。”
  姜春梅皺了皺眉。
  尹學軍想了想說:“咱們得報案。”
  葛冬似乎不愿意和警察打交道,他說:“要去你們去,我不去。”
  尹學軍說:“不,我們四個一起去。”
  葛冬沒有堅持。
  他們回到縣城,直接來到了公安局刑警大隊。
  只有一個警察值班,他認真做了筆錄,然后打電話又叫來了兩個警察。
  警察希望幾個學生能給他們帶路。
  四個人互相看了看,終于,葛冬說:“我一個人去吧。”
  葛冬和警察鉆進了一輛警車,漂亮的警燈閃爍起來,同時拉響了警笛,開走了。
  尹學軍和兩個女孩站了一會兒,姜春梅說:“我們回去吧。”
  尹學軍說:“回去吧。”
  從公安局到美術學校不太遠,一路上,尹學軍始終不說話。
  姜春梅說:“尹學軍,你別想了,肯定沒事的。”
  尹學軍說:“我沒想。”
  小小隔著姜春梅,小心地看了看尹學軍的臉色。在昏黃的路燈下,他的臉色很難看。
  三個人回到學校,走進了宿舍樓。男生宿舍在三樓,女生宿舍在一樓。已經熄燈了,樓道里一片黑暗。
  姜春梅說:“用不用我倆陪你上去?”
  尹學軍猶豫了一下,說:“不用。”
  然后,他一個人朝樓上爬去。
  這是一座舊樓,只有十幾個住校生,顯得很空曠。
  他爬上三樓,首先朝左邊看了看,樓道空蕩蕩的,沒有什么。接著,他又朝右邊看了看,頭皮一下就炸了——靠近窗子的地方,模模糊糊好像高高地懸掛著一個人,紋絲不動,正冷冷逼視著他。
  他驚叫一聲,撒腿就朝宿舍沖去——宿舍正對著樓梯口。
  他一頭撞開宿舍的門,把睡在門口的男生A嚇了一跳——已經熄燈了,房間里黑糊糊的。A在蚊帳里大聲問:“誰?”
“我,尹學軍!”
  “怎么了?”
  “樓道里吊著一個人!”
  A愣了,沒說話。
  睡在窗下的男生B被吵醒,他在蚊帳里不耐煩地說:“那是我晾的衣服。”
  尹學軍軟軟地靠在墻上,松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發現屋里的晾衣繩上也掛著一身衣服,它吊在半空中,黑糊糊,輕飄飄,越看越陰森。
  他站直了身子,小心地繞過它,摸黑鉆進蚊帳,在床上躺下來。他沒有脫衣服。
  A和B很快都睡著了,發出一粗一細的鼾聲。隔壁的水房有滴水的聲音:“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尹學軍睡不著。在失眠狀態下,強行閉上眼睛是一種體力勞動。他一睜開眼就能看見那身掛著的衣服。
  那是一身西裝。
  看上去,就像一個人高高地吊在那里,他沒有腦袋,沒有雙手和雙腳。
  尹學軍猛地坐起來,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穿墨綠色上衣黑趟絨褲子的葛冬是葛冬嗎?
  柒:不是自殺,不是他殺,是誰殺?
  第三天晚上,A和B到隔壁去打牌,只剩下尹學軍一個人。
  昨天,尹學軍對他們講述了昨天的經歷,并且叮囑他們,從此,誰也不要在房間里掛衣服。
  那身西裝是A的,A把它摘下去了。
  此時,尹學軍躺在床上,凝視天花板上那盞蒼白的吊燈。
  他知道,那個上吊的人已經跟他回來了。他那長長的身子就附在懸掛的衣服上,衣服摘了,它就附在那個吊燈上……
  突然,有人敲門,他一下就坐起來:“誰?”
  “我。”是姜春梅。
  “你有事嗎?”
  “葛冬來了。”
  “他來干什么?”尹學軍警覺地問。

like抽筋 發表於 16-5-2010 15:04:47

“他帶來了公安局那邊的消息。我們都在操場上,你下來吧。””
  “好,我這就下去。”
  尹學軍走出宿舍樓,拐個彎,來到了學校的操場。
  平時,總有男生在這里踢球,今晚卻沒有,影影綽綽只有兩個女生,坐在操場外的一條長椅上,低聲聊著什么。
  遠處的草坪上有幾個黑影,其中一個對他喊:“尹學軍,過來!”
  他快步走過去。
  葛冬、姜春梅、小小坐成了一個三角,尹學軍走到他們跟前,沒有坐,他站在葛冬旁邊問:“公安局查出什么了?”
  葛冬呆呆地說:“那個人是姚三文。”
  姚三文跟葛冬、小小、尹學軍都在同一個大院住。后來,姚三文的爸爸調到了水利局,搬走了。姚三文也在那個專科學校學醫,和葛冬在同一個宿舍,他們都住校。
  尹學軍吃驚地問:“是他?他死了?”
  葛冬說:“法醫說,他的死亡時間是兩天前。”
  姜春梅插了一句嘴:“那就是說,昨天滾下來的那塊石頭不是他蹬下來的?”
  葛冬說:“我早說過,是風刮下來的。”
  尹學軍似乎不關心姚三文的死,只想著自己,他說:“不過,那塊石頭肯定是他上吊時踩過的!”
  葛冬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警察在現場搜索了半天,找遺物什么的,我也跟著四處看了看,那附近再沒見到一塊石頭。”
  “他為什么上吊呢?”姜春梅問。
  “警察也搞不清。姚三文在家里是個好兒子,在我們學校是個好學生。兩天前,他不見了,我們都以為他回家了……誰能想到,他吊死了!”
  “是不是被哪個女孩拋棄了?”姜春梅又問。
  “我了解他,沒有這回事。”
  “能不能是因為網戀呢?”
  “他從來不上網。”
  “他沒有留遺書?”
  “沒有。”
  “這不像自殺……”
  “從哪方面看,他都不可能是自殺。”
  “那就是……他殺?”姜春梅有點害怕了。
  “他沒有任何仇人,誰殺他!”
  “怪了。”
  一陣風吹過來,小小抱緊了肩膀。今天,她沒說一句話。
  捌:兩個吳小美
  葛冬突然說:“還有一件怪事……”
  三個人的眼睛都轉向了他。
“那棵樹的另一面,還有一行字——吳小美之墓。”
  一直緘默的小小突然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
  其他三個人一致看她。
  小小姓吳,大名叫吳小美。
  葛冬接著說:“從痕跡上看,吳小美之墓那幾個字很舊了,是很多年前刻的。”
  “這個吳小美是誰呢?”尹學軍盯著小小的臉,聲調卻像自言自語。
  “不知道。”葛冬說。
  “多年前,那棵樹上一定還吊死過一個女人……”姜春梅說。
  “公安局查了,鳳黃縣從來沒有一個叫吳小美的女人吊死。”葛冬說。
  小小抖得越來越厲害了。
  尹學軍依然盯著小小,眼神里充滿了懷疑。
  “小小,你怎么了?”姜春梅問。
  “沒,沒怎么。”
  “你好像病了?”
  “有點不舒服……”
  “那你回宿舍吧。”
  “好的。”說著,小小站了起來。
  “用我送你回去嗎?”姜春梅說。
  “不用。”小小說這話時,頭都沒有回,快步朝宿舍樓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姜春梅說:“小小怎么了?”
  葛冬說:“可能因為樹上的那個死人跟她重名……”
  尹學軍一直望著小小消失處,沒有說一句話。葛冬剛說那棵樹上還刻著“吳小美之墓”時,他就陡然想起:小小經常在課堂上畫樹,畫各種形態的樹……
  這件事讓他越想越瘆。
  玖:吳小美無處不在!
  尹學軍一直在苦思冥想:姚三文為什么要上吊。
  一個人自殺,選擇投海,割腕,吃安眠藥,甚至墜崖,都不會讓人如此害怕。哪種死法能讓人直接從人變成惡鬼?只有上吊,非常直觀。
  尹學軍相信,如果那棵樹上真的吊死過一個叫吳小美的女人,那么,這個女人一定變成了惡鬼,姚三文就是被她勾去魂魄害死的……
  可是,公安局為什么查不到?
  尹學軍懷疑她已經死去幾十年了,那時候自己還沒有出生。
  從此,他經常有意接近一些本地的老人,打探鳳黃縣是不是曾經有一個叫吳小美的女人——所有人都說,沒聽說過這個女人。
  一次,老師帶著學生到南山寫生。
  他們是坐一輛伊維柯去的。南山在北山的相反方向,也很近,那里有一條細細的河,還有很多漂亮的樹。
  在車上,學生們又說又笑,很興奮。大家在猜腦筋急轉彎,一個人從飛機上跳下來為什么沒摔死之類。
  尹學軍靠窗坐著,一言不發。姜春梅坐在他旁邊。
  “你還在想那個姚三文?”
  “沒有。”
  “那你就是在想吳小美。”
  小小坐在他們前面,她聽姜春梅說她的名字,轉過頭看了一眼。
  “我早把那件事忘了。”尹學軍說。
  “南山不會再有那樣的事了,高興點。”
  “我挺高興的。”
  一個男生大聲說:“我給你們出個謎語——有個女人吊死在家中,半個月之后,鄰居才發現。警察趕到后,發現她腳下沒有任何踩踏的東西……你們說她是自殺還是他殺?”
  “他殺。”一個笨蛋當即下結論。
  “錯了,她是自殺。”
  “可是……”
  “她腳下踩著一個冰塊,冰塊一點點化成了水。”
  尹學軍突然吼了一聲:“你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那個出謎語的男生說:“你不猜就算了,嚷什么?”
  A了解內情,趕緊打圓場:“我出一個吧。有個女人在房間里洗棗……”
  到了南山,學生們都下了車,尋找各自的位置。
  尹學軍選了個遠一點的地方,坐下來,用雙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搭成方框,取了一處景,然后支起畫板,開始畫草圖。
  他有些心不在焉。
  山風從背后吹過來。
  他畫著畫著,感到脊梁骨好像有些涼。
  他移了移身子,用一棵樹干擋住了山風,繼續畫。
  畫了快一半的時候,他又感到脊梁骨發涼。他覺得有點怪,就回頭看了看,他的頭皮一下就炸了!
  樹干上有一行陰森森的字,差點撞在他的眼睛上——吳小美之墓。
 這行字歪歪扭扭,看得出,已經刻了很多年頭,就像要長平的丑陋的傷疤。
  尹學軍猛地抬頭朝上去,一根粗壯的樹枝橫在頭頂,好像專門為上吊的人長的。上面并沒有人。它太適合掛一根繩子了,幾乎是一種誘惑。
  尹學軍站起來,四下看了看,大家都在默不作聲地作畫。
  他低頭收拾了畫具,快步朝姜春梅走過去。
  姜春梅說:“尹學軍,你怎么了?”
  他坐在她身邊,大口喘著氣說:“我又看見她了……”
  小小離姜春梅不遠,她敏感地朝這邊看了看。
  周末,姜春梅約尹學軍到公園去玩。
  姜春梅可能對葛冬的痞氣產生了反感,她和葛冬的關系似乎越來越疏遠了,她對尹學軍倒親近起來。
  尹學軍不敢肯定,姜春梅是喜歡上了自己,還是感覺到他最近有些異常,出于女性的體貼,在照顧他。
  兩個人走在一片樹林中,姜春梅說著一些逗他開心的話。
  是個陰天,樹林里有點暗,除了他倆,再沒有一個人。
  尹學軍說:“下雨了。”
  姜春梅抬頭看了看,說:“沒有啊。”
  尹學軍也抬頭看了看,說:“有一個雨點落在我頭上了。”
  姜春梅伸手接了一會兒,說:“哪來的雨?”
  尹學軍遲疑了一下說:“咱們還是回去吧。”
  姜春梅說:“你總是一個人憋在宿舍里,時間長了,心要發霉的。”
  尹學軍靠在一棵樹上,淡淡笑了笑,說:“總出來,就不怕心風干了?”
  姜春梅也笑了:“討厭。”
  尹學軍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站直身子,回頭看了看。樹干上除了干硬的皺褶,什么都沒有。
  “怎么了?”
  “沒,沒什么。”
  姜春梅朝后望了望,說:“我買兩瓶飲料去。”
  “我去吧?”
  “不用,你等我就行了。”
  姜春梅說完,朝回走去。樹林邊上有一個售貨亭。
  尹學軍慢慢朝前溜達。
  他的眼睛閑閑地在樹林中瞄來瞄去,突然瞪大了,路邊的一棵樹上,又出現了那行字——吳小美之墓。

like抽筋 發表於 16-5-2010 15:06:46

他朝上看看,在陰郁的天空中,一根粗壯的樹枝平平地生長著,正在等待什么。
  尹學軍似乎不再害怕了,他望著那根橫生的樹枝,眼中竟然有幾分癡迷……
  隱隱有個聲音在叫:“尹學軍——”
  他回過頭,看見一個女孩遠遠地走過來。她好像在笑。
  他一時想不起這個女孩是誰。
  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她不是姜春梅,是小小。
  他死死地盯著她,她笑吟吟地一步步走過來。
  拾:吳小美說吳小美在徘徊
  小小笑吟吟地走過來。
  “你……怎么在這里?”尹學軍問。
  “A說你倆到公園來了,我就來了。你們怎么不帶我?”
  “我們……”尹學軍不知道說什么。
  “剛才,你在這里傻傻地看什么?”
  “沒看什么。”
  “我喊了你幾聲,你都沒聽見!”
  小小一邊說一邊朝兩旁的樹上看去,很快她就看到了那行字,一下張大了嘴巴。尹學軍一直盯著她的表情。
  她轉頭看了看尹學軍,驚駭地問道:“這行字又出現了!”
  “是的,又出現了……”
  這時,姜春梅跑過來,她的手里拿著兩瓶體飲。
  “小小,你怎么來了?”她的眼里明顯有一種隔閡。
  “你看!”小小指了指那棵樹,目不轉睛地看。
  姜春梅看了看,也愣了,疑惑地看尹學軍。
  尹學軍盯著小小,低聲說:“她是來找我的。”
  不知道他說的是樹上的“吳小美”還是面前的吳小美。
  小小轉頭問他:“你說誰來找你?”
  尹學軍朝那行字揚了揚下巴:“她。”停了停,他又說:“前幾天,我在南山寫生時,這行字曾經出現在我背后的樹干上。”
  小小說:“也許,這個叫吳小美的女人死前很猶豫,她一直在徘徊,先后選擇了幾棵樹,又都改變了主意……”  尹學軍突然說:“你對她太了解了。”
  這天夜里,尹學軍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在夢中,他又回到了那個恐怖的山谷,又看到了那棵密匝匝的樹。
  樹上吊著一個人,勾著頭,背對著他。
  他轉身想跑,可是,后面卻變成了萬丈深淵,他差點跌下去。
  他在懸崖邊上站穩了,轉過身來,緊緊盯住那個人的背影——墨綠色上衣,黑趟絨褲子,看不出是男是女。
  一陣大風刮過,吊在樹上的人被吹得轉動起來,漸漸把正面朝向了尹學軍——是個女的。她的腦袋上披著亂糟糟的頭發,隱隱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是小小!
  那陣風刮過去之后,她說話了,聲音低低的,啞啞的,被繩子勒得透不出氣來:“你…認…出…我…是…誰…了…嗎…?”
  拾壹:姚三文碰了一塊不該碰的石頭
  如果那塊石頭正巧是姚三文上吊時蹬落的,尹學軍也許還不會這么害怕。可是,他們進北山的時候,姚三文已經吊死兩天了。
  那么,那塊石頭是怎么滾下來的呢?
  想著想著,尹學軍漸漸明白了——它是在為那個叫“吳小美”的女人尋找下一個目標!
  他一直在執著地打聽,到底有沒有吳小美這個人。
  他甚至通過一個人在公安局戶籍科查過,除了小小,全縣再沒有一個叫吳小美的。
  越找不到她,尹學軍越恐懼。
  他懷疑,有一天小小因為什么事想不開,已經吊死了,在樹上掛了一夜,第二天蒙蒙亮,她自己解開繩索,跳到地上,一點點把舌頭縮回去,梳了梳頭,又回到了鳳黃縣城,回到了學校,回到了他們身邊……
  他提心吊膽,一天比一天神經兮兮了。
  白天走廊里的電話突然響起來,天黑之后有人輕輕敲門,半夜里宿舍里的同學起夜……都會讓他的心縮成一團。
  這天,學校請來一個參加過圣保羅美術大展的畫家座談,還沒有結束,尹學軍就一個人離開了。
  他剛剛走出梯形教室的門,后面就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他嚇得一哆嗦。
  回頭看,是葛冬。
  他神秘地說:“我知道姚三文是怎么死的了……”
  “嗯?”尹學軍馬上盯住了葛冬的嘴,他希望聽到這樣的信息:姚三文之所以自殺是因為半個月前被班主任侮辱了一頓,或者是到醫院檢查發現染上了性病……
  葛冬壓低了聲音,說:“因為他碰了一塊不該碰的石頭……”
  拾貳:另一個野游故事
  三個月前,葛冬帶姚三文去過北山。這個年齡充滿好奇,專門想去不該去的地方。
  到了那個黑洞洞的隧道前,兩個人誰都不敢第一個走進去。
  葛冬首先打起了退堂鼓:“咱們……回去吧。”
  姚三文說:“都走到這里了,怎么能半途而廢呢?”
  他朝里頭看了看,又說:“咱們玩石頭剪子布,誰輸了誰走在前面。”
  葛冬同意了。
  第一次姚三文出的是石頭,葛冬出的也是石頭,不分勝負。
  第二次,姚三文出的還是石頭,葛冬出的也是石頭,又一次不分勝負。
  第三次,姚三文和葛冬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過了一會兒,他們同時伸出手來——姚三文出的還是石頭,而葛冬出的是布。姚三文輸了。
  葛冬幸災樂禍地說:“你三次都出石頭,肯定要輸的。”
  姚三文說:“沒什么了不起,我先走!”
  說完,他一頭就鉆了進去。
  葛冬知道,姚三文表面上勇敢,其實他膽子最小。
  葛冬隨后跟了進去。
  兩個人走出了那條黑暗的隧道,什么事都沒有發生。從那時起,姚三文似乎有些輕狂了,他一直走在最前面。
  他們下了那條羊腸小道,又爬上那個平緩的山坡。
  他們看見了一塊平地,后面的山勢突然陡峭起來。
  那塊平地上,長著一棵孤獨的樹,看起來它年齡很大了,又高又粗,葉子密密匝匝,深不可測。
  樹的周圍是茂密的荒草,還有一堆石頭,好像有人曾經要踩著它們摘到樹上的什么。 姚三文像猴子一樣爬了上去,踩著那堆石頭,去抓那根橫生的樹枝,卻夠不著。
  葛冬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他。
  他跳了幾下,還是差一點。最后,他爬下來,四處看了看,終于看見荒草叢中扔著一塊石頭,他把它搬起來,摞在最上頭,又一次爬了上去。
  葛冬突然喊了一聲:“別動它!”
  這時候,姚三文已經爬上去了,他轉過頭來說:“怎么了?”
  葛冬的眼里閃出恐懼的光,他說:“你快下來!”
  姚三文左右看了看,好像感覺到有什么不對頭,他麻利地爬下來,來到葛冬跟前,:“你一驚一乍的,到底怎么了?”
  葛冬想了想說:“沒什么……”
  “那你喊我干什么!”
  “我們還是離開這兒吧。”
  “為什么?”
  “我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喪氣……”
  “喪氣?”
  “你看——” 葛冬隔著姚三文,膽怯地朝那堆石頭指了指。
  “那是石頭啊。”
  “你看那像不像上吊的地方……”
  姚三文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嘴上卻說:“我才不怕呢。”
  然后,他徑直走過去,圍著樹轉了一圈。他被樹干擋住之后,卻沒有閃出來。
  葛冬等了一會兒,小心地走過去。
  他看見姚三文愣在了那里,突然驚恐地叫起來:“這里真的吊死過人!”
  接著,兩個人撒腿就朝山坡下跑。
  他們氣喘吁吁地跑下山谷,又順那條羊腸小道跑到隧道前,這才停下來。這時候,姚三文的臉色已經像紙一樣白了。
  “那棵樹上刻著一行字:吳小美之墓。”
  “看來,那里確實吊死過人……”
  “完了,我搬那塊石頭了……會怎么樣?”
  “老輩人總說,吊死鬼踩的東西不能碰……”停了停,葛冬又小聲說:“剛才,你三次出的都是石頭……”

like抽筋 發表於 16-5-2010 15:07:36

姚三文煩躁地說:“閉上你的烏鴉嘴!”
  那天回來,葛冬先走進了隧道,姚三文走在后面。他的脊梁骨一直發冷。
  他倆在同一個宿舍。
  當天晚上回來,姚三文的神色一直很難看,看見寢室里掛的衣服,顯得極其恐懼。受他的暗示,葛冬也害怕那吊在半空的衣服了。
  寢室里其他同學不知道怎么回事,趕緊把衣服摘下來。
  夜里,姚三文把蚊帳擋得嚴嚴實實,藏在里面,沒有一點聲息。
  葛冬好不容易睡著了,半夜里卻被驚醒了。他猛地睜開眼,看見姚三文影影綽綽坐在蚊帳里,指著房頂,大聲叫著:“把那件衣服摘下來!”
  晾衣繩上根本沒有什么衣服!
  葛冬的頭發都豎起來了,他急忙打開燈,說:“姚三文,沒有衣服!你怎么了?”
  姚三文隔著蚊帳盯著他,冷靜地說:“別吵,是幻覺,是幻覺!”
  “對了,是幻覺!”
  姚三文似乎又清醒了幾分,他低聲說:“是做夢,我做夢了……”
  就這樣,每天半夜他都要坐起來,指著房頂驚恐地大叫:“把那件衣服摘下來!”……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三個月。時間長了,葛冬就不害怕了。
  這一天夜里,沒有月亮,寢室里一片漆黑。
  大約半夜時,突然,葛冬看見姚三文的蚊帳慢慢撩開了,他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葛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著他,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姚三文沒有走出去,他一步步走到了葛冬的床前,停下來,慢慢彎下身,把臉貼在葛冬的蚊帳上。
  那張蒼白的臉在漆黑的夜里顯得十分恐怖。
  葛冬抓著被角,連氣都不敢喘了。
  突然,姚三文說話了,他的聲音很低,似乎怕別人聽到:“葛冬,走哇,咱倆去北山……”
  葛冬抖了一下,說:“深更半夜,你去北山干什么?”
  “……去找她。”
  “她是誰?”
  “吳小美,她在等著我。”
  “不,我不去!”
  姚三文失望地嘆了口氣,直起腰來,輕輕地說:“那好吧,我一個人去了……”
  說完,他直著身子走到門前,無聲地拉開門,走出去,又無聲地把門關上…… 葛冬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想起昨夜做的夢,他依然感到不寒而栗。
  寢室里安靜極了。他忽然意識到,昨夜里姚三文沒有叫,他第一次睡得這樣踏實。想到這里,他朝姚三文的床上看了看,發現他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在。
  他從來沒有這么早起來過。
  最初,葛冬以為他上廁所了,可是,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他回來。
  姚三文一直沒有回來。葛冬以為,他一定是受了刺激,離開學校,回家了,到父母身邊休養幾日。
  兩天之后,還不見他的影子。
  葛冬想起自己做的那個怪夢,漸漸明白了,姚三文就是在那天夜里出走的,他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中,看到姚三文出了門,于是才做了那個夢!
  他對班主任說了這件事,班主任立即向學校領導反映了這個情況,學校領導馬上給他家打電話……最后報了案。
  拾叁:雙面人
  葛冬講完之后,尹學軍憤怒地說:“那你怎么還領我們去北山!”
  葛冬說:“我哪知道他吊死在那里了啊。”停了停,他又低聲說:“毫無疑問,他的精神崩潰了……”
  是的,如果姚三文的精神不崩潰,不可能做那樣的傻事。
  那一天,他提前買了一身新衣服,夜里像夢游一樣,準確地找到繩子,深更半夜離開學校,一個人爬上北山,鉆過那條隧道,來到那棵最令他恐懼的樹下,把繩子掛上去,然后吊在了脖子上……
  那么,是誰勾了他的魂?
  當然是那個叫吳小美的女人。
  吳小美到底是誰?
  尹學軍越來越覺得小小可疑了。
  最近,她總是試圖接近尹學軍,從表面看,她好像喜歡上他了,甚至和姜春梅還有爭風吃醋的意思,但是,尹學軍卻認定這一切都是假像……
  這天晚上,尹學軍莫名其妙走進了那個恐怖的山谷。
  天上有昏暗的月光,山谷里到處都黑糊糊的。草很高,很硬,他走在里面有些艱難。
  風不大不小,刮得樹木“嘩嘩啦啦”地響。
  尹學軍不知道他為什么要來這里,不知道這是夢境,還是夢游。如果是夢境,就說明他還在床上;如果是夢游,就說明他真的來到了這個山谷……
  他還懷疑自己變成了姚三文,已經失魂落魄,被一種詭異的力量牽到了這里。
  他只清楚一點:這一次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他抬頭朝山坡頂上望去,恍恍惚惚看到一個黑影。再仔細看,發現那個黑影正朝他走下來!
  他傻住了。
  黑影很高,高得令人驚異。
  他一點點看清,對方是個男人,他穿著墨綠色上衣,黑趟絨褲子,像跳芭蕾舞一樣,用一雙腳尖走路。
  他走到尹學軍面前,站住了。在詭譎的月光下,他的臉呈鐵青色。他粗聲粗氣地問:“你看到一塊石頭了嗎?”
  尹學軍呆呆地搖了搖頭。
  他在草地上掃視了一下,慢慢轉過身去,一邊朝山坡上走一邊繼續尋找。
  令人驚駭的是——他的背面竟然是小小的臉!同時,他變成了女聲,顫巍巍地說:“你要是看見了,告訴我一聲啊。”
  ……尹學軍一下睜開了眼睛。
  雖然四周的環境是寢室,但是他的心境還沉陷在噩夢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忽然,他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到那個山谷里去,把那塊石頭找到,搬回來!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三個月。時間長了,葛冬就不害怕了。
  這一天夜里,沒有月亮,寢室里一片漆黑。
  大約半夜時,突然,葛冬看見姚三文的蚊帳慢慢撩開了,他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葛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緊盯著他,想看看他要干什么。
  姚三文沒有走出去,他一步步走到了葛冬的床前,停下來,慢慢彎下身,把臉貼在葛冬的蚊帳上。
  那張蒼白的臉在漆黑的夜里顯得十分恐怖。
  葛冬抓著被角,連氣都不敢喘了。
  突然,姚三文說話了,他的聲音很低,似乎怕別人聽到:“葛冬,走哇,咱倆去北山……”
  葛冬抖了一下,說:“深更半夜,你去北山干什么?”
  “……去找她。”
  “她是誰?”
  “吳小美,她在等著我。”
  “不,我不去!”
  姚三文失望地嘆了口氣,直起腰來,輕輕地說:“那好吧,我一個人去了……”
  說完,他直著身子走到門前,無聲地拉開門,走出去,又無聲地把門關上…… 葛冬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想起昨夜做的夢,他依然感到不寒而栗。
  寢室里安靜極了。他忽然意識到,昨夜里姚三文沒有叫,他第一次睡得這樣踏實。想到這里,他朝姚三文的床上看了看,發現他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人卻不在。
  他從來沒有這么早起來過。
  最初,葛冬以為他上廁所了,可是,等了半天,還是不見他回來。
  姚三文一直沒有回來。葛冬以為,他一定是受了刺激,離開學校,回家了,到父母身邊休養幾日。
  兩天之后,還不見他的影子。
  葛冬想起自己做的那個怪夢,漸漸明白了,姚三文就是在那天夜里出走的,他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中,看到姚三文出了門,于是才做了那個夢!
  他對班主任說了這件事,班主任立即向學校領導反映了這個情況,學校領導馬上給他家打電話……最后報了案。
  拾叁:雙面人
  葛冬講完之后,尹學軍憤怒地說:“那你怎么還領我們去北山!”
  葛冬說:“我哪知道他吊死在那里了啊。”停了停,他又低聲說:“毫無疑問,他的精神崩潰了……”
  是的,如果姚三文的精神不崩潰,不可能做那樣的傻事。
  那一天,他提前買了一身新衣服,夜里像夢游一樣,準確地找到繩子,深更半夜離開學校,一個人爬上北山,鉆過那條隧道,來到那棵最令他恐懼的樹下,把繩子掛上去,然后吊在了脖子上……
  那么,是誰勾了他的魂?
  當然是那個叫吳小美的女人。
  吳小美到底是誰?
  尹學軍越來越覺得小小可疑了。
  最近,她總是試圖接近尹學軍,從表面看,她好像喜歡上他了,甚至和姜春梅還有爭風吃醋的意思,但是,尹學軍卻認定這一切都是假像……
  這天晚上,尹學軍莫名其妙走進了那個恐怖的山谷。
  天上有昏暗的月光,山谷里到處都黑糊糊的。草很高,很硬,他走在里面有些艱難。
  風不大不小,刮得樹木“嘩嘩啦啦”地響。
  尹學軍不知道他為什么要來這里,不知道這是夢境,還是夢游。如果是夢境,就說明他還在床上;如果是夢游,就說明他真的來到了這個山谷……
 

like抽筋 發表於 16-5-2010 15:09:56

 他還懷疑自己變成了姚三文,已經失魂落魄,被一種詭異的力量牽到了這里。
  他只清楚一點:這一次肯定是兇多吉少了。
  他抬頭朝山坡頂上望去,恍恍惚惚看到一個黑影。再仔細看,發現那個黑影正朝他走下來!
  他傻住了。
  黑影很高,高得令人驚異。
  他一點點看清,對方是個男人,他穿著墨綠色上衣,黑趟絨褲子,像跳芭蕾舞一樣,用一雙腳尖走路。
  他走到尹學軍面前,站住了。在詭譎的月光下,他的臉呈鐵青色。他粗聲粗氣地問:“你看到一塊石頭了嗎?”
  尹學軍呆呆地搖了搖頭。
  他在草地上掃視了一下,慢慢轉過身去,一邊朝山坡上走一邊繼續尋找。
  令人驚駭的是——他的背面竟然是小小的臉!同時,他變成了女聲,顫巍巍地說:“你要是看見了,告訴我一聲啊。”
  ……尹學軍一下睜開了眼睛。
  雖然四周的環境是寢室,但是他的心境還沉陷在噩夢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忽然,他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到那個山谷里去,把那塊石頭找到,搬回來!
了。他努力回想剛才A一個人進屋的情景,回想他的一舉一動,越想越害怕——A分明回來過一次,他還走近了自己的蚊帳,把一瓶藥放在了床頭柜上,那不可能是幻覺!
  門被推開了。
  尹學軍立即望過去,看見A輕輕走進來。尹學軍不知底細,只有直直地盯著他。
  “好沒好點?”A一邊說一邊蹲下身,伸手在床下掏什么。
  “好點了。”
“我取個東西。”A又說。
  尹學軍想問他:“剛才是不是你給了我一瓶藥?”但是,他沒敢。
  A好像拿出了一只碗和一雙筷子,然后退了出去。
  尹學軍盯著門板,使勁地想——這個A是不是幻覺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的身子再次飄起來時,門被敲響了。
  宿舍里的學生都去吃飯了,樓道里靜極了,那敲門聲顯得很清脆。
  他輕飄飄地落到了床上,問道:“誰?”
  門外傳來一個女聲:“是我。”
  尹學軍的頭腦一下變得十分清醒了,就像窗戶上不太透明的玻璃突然被打碎。他猛地坐起來,撩開蚊帳,說:“你找誰?”
  “請問,尹學軍在嗎?”
  “我就是。”他一邊說一邊下了地。他站起來時,感到一陣昏眩,差點摔倒。
  門輕輕開了,一個陌生的女孩走進來。
  她頭發直直的,穿著一件刺繡的白色旗袍,挺文氣的樣子。
  他不敢肯定這個女孩是不是一個幻覺。他警惕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打量了一下尹學軍的臉,說:“你是……尹學軍?”
  “是。”
  “聽說,你一直在找我?”
  尹學軍的頭皮一下就炸了:“你是……”
  “我是吳小美。”
  這一天終于到了!
  她剪掉了蒙在臉上的長發,收回了吐出來的長舌,在蒼白的臉上涂抹了血色,找上門來了!
  她見尹學軍不說話,又問:“你找我干什么?”
  “我……曾經在三棵樹上見過你的……名字,我想知道……到底有沒有你這個人……”
  她低下頭,似乎笑了笑。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說:“沒有我這個人。”
  “那你……怎么站在我對面?”尹學軍顫巍巍地問道。
  “我的尸骨都沒了。如果我活著,你該叫我奶奶的。”說完,她突然笑起來,臉上也迅速爬滿了皺紋,轉眼就變成了一個丑陋的老太太。
  尹學軍拼命地叫起來。
  “嘭”一聲,門被撞開了。
  小小跑進來:“聽說你發燒了?”
  他盯著小小——另一個吳小美,冷冷地問:“你是誰?”
  小小說:“什么?”
  他雙眼迷茫地說:“我出現幻覺了……你是誰!”
  小小說:“我是小小,吳小美!”
  尹學軍不再說什么,爬起來,從她身旁走了下去。
  她回過身問道:“你干什么去?”
  “我出去買衣服。”
  “我陪你!”
  “不!”他頭也不回地說。
  然后,他輕飄飄地走出了學校的大門,一直來到中心商場,在服裝區轉來轉去,終于選中了一件墨綠色上衣,一條黑趟絨褲子。
  拾伍:墨綠色上衣,黑趟絨褲子
  周末的晚上,小小步行從家里回學校。
  這一夜,特別黑。
  她經過一條黑暗的胡同,不禁想起了北山,想起了那棵樹,想起了掛在上面的張開雙臂的人……
  突然,有人在后面張開雙臂抱住了她,那力量不可抗拒。這個人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嘴,還沒等她反抗,就昏了過去。
  她醒來的時候,四周一片漆黑。
  有風,很大很涼的風。
  她能感覺到,身下是長長的草。她一下坐起來。
  黑暗中,有個聲音響起:“這里是北山。旁邊就是那棵樹,它吊死過姚三文,吊死過尹學軍……”
  是葛冬!
  小小傻住了:“你……”
  黑暗中,葛冬繼續在她耳旁說:“姚三文死的時候,穿的是一件墨綠色上衣,一條黑趟絨褲子,那不是他自己買的,是我給他買的……”
  小小驚惶地問:“你,你,你殺了他?”
  葛冬說:“是啊,我勒死了他,又把他吊在了這棵樹上。本來,那天我帶你們來北山,想用石頭砸死他,可是,沒有成功。沒想到,我編了一個故事,就讓他的精神崩潰了,很好。他上吊的時候,也穿上了一件墨綠色上衣,一條黑趟絨褲子,保持了服裝統一。今天,我又到中心商場,給你買來了同樣的上衣和褲子,你要不要試一下,合不合身?”
小小哭起來:“葛冬,你要干什么?你為什么要害我們?”
  葛冬突然吼叫起來:“你們三個人的老爸,過去都是我老爸的部下,平時,他們見了他,點頭哈腰,像一條條賤狗!可是,他們壞了良心,合伙把我老爸整進了監獄!直到現在,我老爸還在里面受罪!我老媽也跟人跑了!我家之所以妻離子散,你老爸是罪魁禍首!樹上的吳小美之墓,是我刻的,盡管那時候我還小,卻對你家恨之入骨了!”
  小小一邊哭一邊朝旁邊爬:“我是一個小孩,哪知道這些事啊!”
  葛冬爬著跟隨她,口氣柔和了許多:“這棵樹上有三行字:姚三文之墓,尹學軍之墓,吳小美之墓。現在,就差你了……”
  小小終于爬了起來,剛要跑,一根粗粗的繩子已經勒住了她的脖頸。
  葛冬狂叫著用了力:“王八蛋!你們害我老爸,我讓你們斷子絕孫!”
  山坡上傳來跑動聲,有人大喝一聲:“葛冬!不許動!”
  警察決不是吃干飯的。

sum_pig 發表於 17-5-2010 02:13:01

字海- -見到唔想睇..

karman226 發表於 20-5-2010 22:40:33

o曬!估5到最後又係復仇
頁: [1]
查看完整版本: [轉]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