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6:13

“妖精姐姐……”還未出府門,一個蘭衣少女便攔住了我們。

    “香兒?”我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定神一看,眼前一個嬌小可人的芳華少女,可不就是曹操的女兒,從第一次見面起便質疑我是一個妖精……還是一個不夠漂亮的妖精……

    “妖精姐姐,你要去哪兒?”長長的睫毛眨了眨,香兒好奇地盯著我手裡的包袱。

    我清了清嗓子,准備扯謊。

    “香兒。”何宴不知何時站在香兒身後。

    他一身錦繡華麗的袍子,黑發高高地綰起,白皙的肌膚略略透著紅潤,眉目顧盼間盡是是風情。

    “宴哥哥!”香兒欣喜地低喚,小女兒家的嬌態畢露。

    “我作了詩,去看看,可好?”何宴沒有看我,只對著香兒道。

    “好啊,香兒最喜歡宴哥哥作的詩了!”香兒已經高興得將我的存在忘得一干二淨,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

    背負著雙手,那一襲錦繡的背影緩緩隨著那個雀躍的少女離去,走了幾步,何宴微微頓了頓,側過身,黑幽幽的眼睛望向我。

    我愣了愣,隨即忙抱拳,笑著擺了武俠劇裡經典的“多謝”POSE。

    那雙黑幽幽的眼睛徑直飄過我,轉過頭,慢悠悠地隨著那少女離去,正眼都沒有瞧我一下。

    別扭的孩子……

    我摸了摸鼻子,拉著包子轉身出府。

    相府外,華英雄已經在馬車內等著我們了。

    “媽媽,我可不可以騎饅頭去?”臨上車前,包子將吱吱塞進寬大的衣袖裡,又提要求。

    “饅頭?”我一臉的茫茫然。

    “子建哥哥送的小馬駒啊!”

    眉毛抖了幾抖,我嚴肅地搖頭,“不准。”

    上了馬車,一路暢通無阻,我們出了許昌城,直奔易州。

    一路綿綿細雨,走了一陣,有一段崎嶇山路。

    那綿綿的春雨下得人柔腸百結,一路行走,一路泥濘。

    “包子,唱首歌來解解悶”,我靠著墊子,百無聊賴。

    “世上只有媽媽好……”

    包子清清脆脆的童音在山間回蕩,我聽得笑瞇瞇樂滋滋,包子這馬屁拍得太舒服了。

    華英雄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一臉的愜意,搖頭,“皮厚豈止三尺……”

    我直接無視他的聲音,自顧自地洋洋得意。

    馬車忽然劇烈地顛簸了一下,停了下來。

    “駕!駕!”車夫揮著鞭子,馬車搖晃了一下,還是動不了。

    “怎麼了?”我掀開車簾。

    “夫人,馬車陷在泥裡了!”車夫回頭抹去臉上的雨水,稟道。

    我低頭看了看路,連日的細雨將地上的泥土都泡軟了,那馬車陷在泥裡,寸步難行。

    “媽媽,那邊有個酒家!”包子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塊被雨淋得濕漉漉的布幡道。

    我看了看那字,它認得我,我不認得它。

    “上面寫了什麼?”我低頭問包子。

    “酒家!”包子指著那兩上字,煞有介事地念道。

    我嘴角微微抽搐,原來這家酒家的名字就叫做“酒家”……

    “路上准備的干糧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們正好先吃飯”,華英雄抬頭看了看天,“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等下給些錢幣,請那店家幫忙來推馬車。”

    我正好也吃干糧吃得口中無味,忙不迭地表示贊同。

    包子無異議。

    剛下馬車,我不小心一腳踏進污水裡,一股濕淋淋的寒氣從腳心直竄心頭。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華英雄在我身後下了馬車,他看了看我,突然反手一抓,我嚇得大叫一聲。

    一陣天旋地轉,我已經被他甩上了背。

    “喂喂!放我下來!”我掙扎著大叫。

    “你慢吞吞要走到什麼時候,我扛你過去比較快。”華英雄從從容容地道。

    “啊啊!你抱我也好,背我也成,干嘛要扛著我!”嗚嗚……我的形象,我在包子面前的形象……(某生:陪笑同學,你還有形象?)

    “我的懷抱只留給我的愛人……”華英雄慢吞吞地說著大步向前走。

    “背我!那你背我!”我扯著嗓子喊。

    “到了。”

    又一陣天旋地轉,我已經好端端坐在酒家裡了。

    腳上濕漉漉一片,我凍得直發抖,一邊抖,一邊還不忘瞪著華英雄。

    車夫也已經抱著包子進了酒家。

    “給我一壺酒。”華英雄徑直走到酒保身旁,迫不及待地先要了一壺酒。

    “酒鬼!”我啐道。

    拿了酒,他卻是轉身遞來給我。

    “我不喝酒。”我沒好氣地甩頭,喝酒誤事啊……我幽怨地瞅了一眼包子,包子就是在酒精的催化下才誕生的……酒後亂性……

    華英雄看了我半晌,忽然伸手。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伸出魔爪,一口酒便灌入我的喉嚨裡,辛辣的感覺嗆得我連連咳嗽。

    “喝點酒去去寒。”華英雄滿意地看著我嗆出一臉的紅潤,扭頭要菜,“店家,給我們准備一些飯萊來!”

    我頭暈目眩,看人都有重影了。

    酒家裡十分的熱鬧,大都是來往的商旅停車用膳。

    “媽媽,你的臉好紅。”包子挨著我,道。

    我打了個酒嗝,無語。

    “店家,請問襄陽往哪兒走?”一個十分溫和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如清泉一般。

    店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抬頭去看。

    好熟悉的聲音,我也好奇地伸長了脖子去看。

    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豐神俊朗,體貌軒昂,頭戴逍遙巾,身穿皂布袍,手搖白羽扇,眉目間溫潤如水。

    我眨了眨朦朧的醉眼,此人好生面熟哇……

    “襄陽?襄陽離這裡可遠了……”那酒店答道。

    “在下記性不佳,迷路了,見笑。”那男子笑了起來,有幾分靦腆。

    “迷路?!先生好大的本事,居然能夠從襄陽迷路到這兒來……這也差太多了不是……”那酒店忍不住大笑道。

    酒店裡眾人也哄堂大笑。

    那男子也不生氣,依然微笑,一臉的好脾氣。

    “笑!笑什麼笑!”我拍案而起,舌頭有些打結,“迷路有什麼好笑的!”

    那男子轉身來看我,溫潤的眼裡沾了笑意。

    我眨了眨眼睛,醉眼朦朧間,看到一雙帶笑的溫和雙眸,好熟悉……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35章路遇孔明(下)

    我眨了眨眼睛,醉眼朦朧間,看到一雙帶笑的溫和雙眸,好熟悉……

    “孔明?”我抬手,又揉了揉眼睛,踉蹌著站起身。

    “笑笑”,他看著我,微笑,似乎一點都不意外在這裡遇見我一般。

    “哇!真的是孔明!”我一臉的他鄉遇故知,東倒西歪地沖向他。

    孔明笑著上前扶住我,“怎麼喝成這樣?”

    “他!他灌我酒!”我轉個身,指著華英雄,控訴。

    孔明看向華英雄,微微蹙眉。

    華英雄看向孔明,一臉的訝異,他快步走到我身邊,推了推我,問:“喂,他真是孔明?諸葛孔明?”

    我得意地點頭,笑得一臉的小人得志,“是啊,孔明!諸葛孔明!哇哈哈……如雷貫耳吧,我認識他哦……”

    華英雄看聰明一樣看我,搖頭歎息。

    孔明笑著看我,那樣的表情仿佛我仍然是在個襄陽的小院裡,在遍野如火的楓林間,從來沒有離開過。

    酒家裡重新又熱鬧了起來,各自斟酒吃菜。

    “來來來,相請不如偶遇,坐下一起吃吧。”我拉著孔明回座。

    孔明含笑看我一眼,隨我入了座。

    “你是誰?”包子好奇地看向孔明。

    “在下諸葛孔明。”孔明居然對著包子抱了抱拳,煞有介事地自我介紹。

    “在下曹沖,字倉舒。”包子也一本正經地回禮,“我知道你,娘經常對我說起你。”

    “你娘?”孔明微微一怔。

    包子扭頭指了指一臉無辜的我。

    孔明好奇地道,“你娘說在下何事?”

    “說魚湯很好喝,梅子酒也很好喝”,包子笑了起來,“我在娘親肚子裡,也有份喝的。”

    孔明笑。

    “諸葛叔叔,娘還說你是機器貓!”曹包子語不驚人死不休,順便將孔明升極為“諸葛叔叔”。

    “貓?為何說我是貓?”孔明波瀾不驚地笑問。

    “機器貓是我娘故鄉的貓,它有一只神奇的口袋,什麼都能變出來!”包子湊到孔明身邊,賣乖。

    “嗯……”孔明點頭沉吟,復又笑著看向包子,“那讓我猜猜,你想要什麼呢?”

    包子嘿嘿地笑,“諸葛叔叔果然聰明。”

    孔明笑了起來,輕搖羽扇,“你想要什麼呢?”

    “我想要一雙鞋子。”

    “什麼樣的鞋子?”孔明故意又問。

    “給娘穿的鞋子。”包子看了看我腳上剛剛因為踩進污水而濕透了的鞋,道。

    我吸了吸鼻子,心裡有了一陣暖流劃過。

    “好。”孔明居然點頭,一點都不怕會砸了機器貓的招牌。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6:26

“騙小孩子是不道德的。”我搖頭。

    孔明笑著,伸手,緩緩從袖中摸出一雙嶄新的鞋子。

    我大奇,“多年不見,功力見漲哇。”

    換上鞋,我對諸葛先生的敬仰便有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了……因為這鞋子簡直就像訂做的一樣,十分的舒適合腳。

    孔明仍是好脾氣地笑。

    “我跟諸葛叔叔好投緣”,包子直套近乎,“我在娘親肚子裡的時候就見過你啊。”

    “是啊,好久不見。”孔明搖了搖羽扇,輕笑,眼睛卻看向我。

    那一句“好久不見”讓我心虛了起來,當初我莫明其妙地出現在他的生活之中,死皮賴臉地粘著他,把他的生活攪得亂七八糟,甚至捆縛了他的手腳,害他背上罵名,我這一身烏煙瘴氣的偷兒,把好好的一汪清水攪得一池渾濁,在他身邊白吃白喝了半年之久,結果最後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有,便避著他匆匆離開。

    襄陽一別,便是時隔這麼多年……

    我仍記得離開的那一天,那晨光中的小院,曾經溫馨明媚得令我挪不動腳步。

    在那個小院裡,我度過了最寒冷的冬天。

    最喜歡喝著濃郁的湯,坐在床上,開著窗戶賞雪,而他,總是安靜地坐在外屋看書,時不時拿些零嘴給我消遣。

    還有院子裡的那幾株紅梅,在那雪落滿天的時候,開得如火一般濃艷,美得令人驚心……

    那樣的溫暖,曾經給我一種錯覺,仿佛那裡……便是我的家,我的歸宿。

    “若是下一次想走,記得告訴我,我會送你,這樣,我也比較安心。”孔明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我訕笑著點頭。

    “想不到,你竟是曹操的夫人。”

    我抬頭看向他,發覺他那極輕的聲音裡,竟是帶著喟歎。

    “曹操曾經來找過你。”孔明看著我道。

    我心虛地低頭不語,我當然知道,我就是那一日離開的,還曾在路上打了個照面,危危險險地避開曹操,去了丹陽,結果沒想到辛辛苦苦兜兜轉轉跑了一圈,還是回到起點,依然被曹操逮了個正著,最令我扼腕的還是……我居然自投羅網。

    一想到這個,我便想起周公瑾,恨得直磨牙……

    “他沒有對你怎麼樣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他沒有搜出夫人,自然便離去了。”

    我咧了咧嘴,借著一點酒意裝傻陪笑。

    “我很喜歡諸葛叔叔啊!”包子極有眼見地湊上前,化解我的尷尬。

    孔明轉身看他,笑著抬起羽扇輕輕拍了拍包子的腦袋,溫潤的眼裡暖暖的。

    吃過東西,一直淅淅瀝瀝的雨竟然也停了,華英雄便花錢雇了幾個人一起幫忙去推馬車,包子坐不住,也屁顛屁顛地隨著華英雄一起去看推車。

    於是我只剩下我和孔明。

    孔明安靜地坐著,看著我,不言不語,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一般。

    “呵呵,我們還真是有緣啊,你在襄陽那麼遠,居然也能在這裡遇見你。”我被他看得渾身發毛,拿起桌邊的茶,喝了一口,解解酒,順便打哈哈。

    “嗯。”孔明微笑。

    “你准備怎麼回去?”我繼續尋找話題。

    “雇一輛馬車回去。”孔明微笑著答。

    “我要去易州。”

    “嗯。”孔明繼續微笑。

    “我跟你提起過的,我有一個和你一樣聰明,而且喜歡故弄玄虛的朋友,我要去看他。”我認命地繼續沒話找話說。

    “此人可是曹操的謀士郭奉孝?”孔明終於搭話。

    “你見過他?”我大奇。

    “沒有”,孔明搖頭,“據聞此人料事如神,是個鬼才。”

    我點頭,繼續喝茶。

    “只是……”孔明微微蹙眉,看我一眼。

    “怎麼?”我疑惑地看他。

    “我近日夜觀天象,此星不日即將殞落。”孔明有些擔憂地看著我,道。

    “我知道”,我咬唇,側頭看向不遠處,馬車已經從淤泥裡推了出來,“我就是為此才去易州看他的”。

    “我記得你眼我說過,他為了一個女子,病弱至此。”孔明忽然開口。

    “你也說過,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謂之為情了。”

    “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謂之為情……”孔明喃喃地重復自己曾經說過的話,竟是有一絲惘然,“當時終究是紙上談兵,現如今哪能說得如此輕松自在。”

    “好生感概啊”,我賊賊地笑,“莫非孔明你……有了心上人?”

    孔明微怔,隨即淺笑著看向我,“縱然我不認路,也斷不可能從襄陽一路迷失到此處。”

    “哦?那你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我好奇。

    孔明仍是笑,那笑卻變成了苦笑。

    我仍是眨巴著眼睛,不解其中真意。

    “我就纏著你們冰清玉潔的先生,一輩子都纏著他,到死也纏著他,你們能耐我何。”孔明忽然開口,念道。

    喝了一口茶,我傻傻地眨了眨眼睛,這是那一日在楓林,被那一群村民氣得發飆,我口不擇言說出的話,當是為了這句話,我差點被村民群毆。沒想到,居然被他聽到了。

    “聽到此話,我很開心。”孔明忽然道。

    “噗……”聞言,我一下子將口中的水全都噴了出來,嗆得拼命地咳。

    孔明站起身,一邊抬起袖子替我拭去嘴邊的茶水,一邊輕拍我的背,“慢點喝。”

    我閉了閉眼睛,這跟喝茶無關吧……

    “你不用害怕,我只是來見你一面,或許以後,都不會再見了”,孔明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很是溫和。

    我愣住,回頭看他,“為什麼?”

    “數月前,皇叔劉備來訪,感其三顧茅廬之恩,我已許下諾言,助他謀定天下。”孔明道,清潤的眼睛裡多了些不一樣的神采。

    劉備?那只大狐狸?他終於找到他的大智囊了……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應識其主而事之。

    我看著眼前的諸葛孔明,眉目朗朗,隆中對三分天下,他,終於登上了歷史的舞台,從此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裡之外,為劉備謀下三分之一的江山。

    “娘!車子可以動了!”包子一路小跑過來,道。

    “此次一別,恐是後會無期了”,孔明看著我,清潤的眼裡有淡淡的痛,“我會記得你的。”

    “若能再見,你記得我也好,若不能再見,便忘了吧”,不知為何,我忽然想起了郭嘉,記憶之於一個人的折磨,我膽顫心驚。

    “好。”孔明點頭,微笑著答應。

    “以後自己小心,不要再迷路了……”

    “好。”

    “一路保重……”我張了張口,終只有四個字。

    “好。”

    “好什麼好!”想起即將的離別,我終於沒好氣地道。

    “什麼都好”,孔明依然好脾氣地微笑。

    “你啊……真是個好好先生”,我終是失笑。

    “該出發了,也不知奉孝怎麼樣了”,華英雄也走了進來,道。

    我點點,站起身。

    之前他才說,下一次想走,記得告訴他,他會送我。

    想不到,下一次分別竟是這麼快。

    “諸葛先生,後會有期。”華英雄抱了抱拳,倒也古意十足地道。

    “後會有期。”孔明也抱拳道。

    “諸葛叔叔再見。”曹沖也笑瞇瞇地道別。

    孔明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再見。”

    “我走了。”站在一旁,我看了孔明一眼,道。

    “嗯,一路小心”,孔明抬頭看我,微笑,“像現在這樣看著你走,我很安心。”

    我轉身,拉著包子,跟著華英雄離開,留給他一個背影。

    坐在馬車上,我拉開車簾,看向酒家的方向,那一個頎長的身影臨風而立,目送我離開。

    很多年以後,我仍是記得今日。

    那一個男子,他有著能夠看透世事的清潤眼眸,他的眼裡常常帶著溫溫的悲憫……

    他說,情若能自控,便不能謂之為情了……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36章半仙歸去(上)

    “你怎麼認識諸葛亮的?”坐在馬車上,華英雄好奇地問。

    “我走桃花運,行不行?”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華英雄極不給面子地大笑起來。

    “什麼叫桃花運?”求知欲極強的包子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

    我啞然,自作自受,怎麼跟包子解釋“桃花運”的含意?

    “呃……桃花運就是……人見人愛……”在華英雄看熱鬧的期盼眼光下,我點點頭,滿意地道。

    華英雄的嘴角微微抽搐起來。

    “嗯,我也要桃花運!”包子笑瞇瞇地宣布。

    我抹汗。

    “諸葛亮要出山了吧。”華英雄忽然正色道。

    “嗯。”我看他一眼,輕應。

    “他專程來看你的?”

    我點頭。

    “看來聰明人也有糊塗的時候。”華英雄忽然感概。

    我怒目而視,“華英雄,你什麼意思!”

    “要看也看美女,比如大喬小喬之類的……怎麼來看你……”

    於是,我咆哮了。

    天放了晴,我們擔心郭嘉的病,便日夜兼程趕往易州。

    馬車停在一處府邸前,有些破落的房子,只有幾個年老的僕傭在打掃,我們下了馬車,進門時也沒人阻攔。

    我原以為會看到郭嘉纏綿於病榻,我原以為會看到他奄奄一息……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6:45

所以,一踏進院門,我便愣住了。

    院子裡,有一株不知名的樹,樹上開滿了潔白的花朵,純白如雪。

    樹下站著一個青衣的男子,他手執畫筆,時而鎖眉沉思,時而展顏一笑,復又低頭不知在畫些什麼。

    不時有如雪的花瓣飄下,沾在他的袖上,發上,他也不理,只是極認真地畫著什麼。

    陽光透過樹的枝椏曬在他的臉上,影影綽綽間,襯是他的臉愈發的蒼白如雪。

    “半仙!”我開口喚他。

    那青衣的男子回過頭來,放下畫筆,看著我。

    定定地看了我許久,他一貫淡淡的臉上竟是寫著驚喜,“若若,你終於來了……”

    他竟是認不出我來?

    我一驚,下意識地回頭看向華英雄,卻見華英雄鎖眉,搖了搖頭。

    “怕是熬不過去了。”華英雄開口,聲音極低。

    我僵住。

    郭嘉已走到我面前,輕輕執起我的手,“若若,我等你許久了”,他看著我,仿佛眼裡只能看到我。

    我知道,在他眼裡的,一直是那個叫做安若的女子。

    我怔怔地看著他,張著口,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明明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女子的存在了,為何突然又……

    “若若……”他拉著我走到樹下,讓我看他剛剛在畫的東西。

    畫上那個女子,美貌傾城,笑靨如花,竟是安若!他居然能夠重新記起來?

    這算什麼?在面臨生命的盡頭時,上蒼給他最後的恩賜?

    純白的落花飛舞於四周,那個青衣的男子站在我面前,清亮的眼睛裡滿是期盼。

    我喉間陣陣發緊,居然不忍心說出反駁的話來。

    “若若……”他喃喃著那個名字,握著我的手。

    “臭書生,你看看你把自己整成什麼德行了!還敢來見我!”我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說“臭書生”,以安若的口吻。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高興得像個孩子。

    溫暖的太陽映襯著他蒼白的皮膚,他近乎於透明,仿佛下一秒就會融化……

    他就那樣看著我,腳下忽然一個趔趄,我忙上前去扶他,他卻已經頹然坐倒於地,失去了意識。

    黑色的長發垂到眼前,擋住了他蒼白的容顏。

    站在不遠處的華英雄走上前,扶起郭嘉,送他回房。

    “你陪陪他吧。”華英雄扶著郭嘉躺下,轉身從袖中拿出一些藥,“包子,你陪我去熬藥。”

    包子站在一旁,乖乖的點頭。

    我坐在床沿,看著躺在床上的男子,蒼白的容顏,瘦削的身形,終其一生,他都在懷念那個女子。

    一生,於他而言,注定只有短短的三十八年嗎?

    那雙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睛,能夠看透世間一切,卻為何偏偏執著於這情關?

    靠在床邊,眼皮越來越重,一不小心,我竟是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郭嘉已經不見了蹤影。

    一旁的桌上,放著一碗濃黑的湯藥,已經冷了,卻沒有喝。

    他該不會已經……

    我幾乎是跳了起來,沖出房門,剛沖到門口,我便吁了一口氣。

    郭嘉坐在院子的樹下,手中拿著一根羅卜,在喂小毛。

    小毛“咯咯吱吱”地吃著,隨即仿佛感覺到我的目光,支愣著耳朵,看向我。

    “醒了?”郭嘉側頭看我,沖我微笑。

    我平靜了一下因剛剛的擔憂而有些紊亂的心跳,走上前,在他身旁抱著膝蹲下,“臭書生,你在干什麼?”

    明明已經病弱至斯,他倒好,仍有那閒情逸致來喂小毛。

    “裴兒,我夢見若若了”,他看著我,微笑道。

    我垂下眼簾,揪著小毛的耳朵玩,無視小毛憤怒的眼光。

    他喚我裴兒,他認出我了?他一貫如此清醒,將我和安若的界限劃分得十分清楚,若非病得神智不清,他斷然不會認錯……

    “大概是大限將至之故,我記起了很多遺失很久的記憶。”見我不開口,他又道。

    四周一片安靜,只有小毛啃羅卜的聲音。

    “裴兒,你是來找孟德兄的嗎?”

    “嗯。”我應。

    我總不能說,我是來見他最後一面的。

    “孟德兄引兵西擊袁軍殘余勢力,不日將返。”郭嘉笑著,似是在安慰我。

    我沒有吱聲。

    “其實,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吧。”靜默半晌,郭嘉看著我,忽然笑道。

    我愣愣地看著他清亮的雙眼,那雙仿佛能夠洞察人心的眼睛,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是伏皇後讓你來見我最後一面的?”郭嘉又道。

    我已經張口結舌了,只顧著憐他病弱,我卻似乎忘了他是曹孟德手下的頭號智囊,鬼才郭奉孝。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37章半仙歸去(中)

    “是伏皇後讓你來見我最後一面的?”郭嘉又道。

    我已經張口結舌了,只顧著憐他病弱,我卻似乎忘了他是曹孟德手下的頭號智囊,鬼才郭奉孝。

    “嗯,團子告訴我你病了。”我整頓了一下因為過於吃驚而糾結的面部表情,點頭。我執意說團子,沒有伏皇後。

    在我心目中,團子永遠是團子,而不是那個被困在深宮中的女子。

    “她是一個好孩子。”郭嘉摸了摸小毛,輕聲開口。

    我默然,若是團子知道她在郭嘉的心目的定位是一個“好孩子”,她該哭,還是該笑?

    “團子喜歡你。”我憋了半天,終於代團子告白。

    “我知道。”郭嘉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掛了清淺的笑意。

    我抹汗,團子那麼誇張的行徑,瞎子都看得出來她的心意了,何況半仙只是一個近視眼。

    “告訴她,不要再對孟德兄有誅殺之念,咳咳……”郭嘉低頭一陣咳嗽,“否則,她會有危險。”

    “你自己去告訴他。”見他咳得厲害,我咬牙道。

    他只顧著低咳嗽。

    “我怕是回不去了……”半晌,他才低低地道,唇上沾了血絲。

    “胡說什麼。”我輕斥,說的話卻毫無說服力。

    “那孩子太過善良,她不是孟德兄的對手”,郭嘉淡淡地笑,“成大業者,需有一副冷硬的心腸。”

    冷硬的心腸?

    曹操,他的心是冷的嗎?

    “她的心腸不夠狠,此次將我病重之事告訴你,她潛伏在軍中的探子共一十九名,全數被誅……”郭嘉說著,微微有些喘息,似乎累極了,連坐都坐不穩的樣子。

    “你在擔心她麼?”想起那個被困在深宮中連他最後一面都無法得見的女子,我啞著聲音道。

    “嗯,她是個好孩子”,郭嘉淺淺的笑,“你不在許昌的時候,她跟著我,常常為我的身體擔心,還會偷偷哭,咳咳……做的菜也好吃……”

    “如果你……”我有些鼻酸,聲音嗡嗡的,“團子會哭的……”

    “是啊,人死了,總有人會哭。”郭嘉笑道,“若若死的時候,我也哭的。”

    我轉過頭,不語。

    “死者已矣,流淚痛楚的,往往是活著的人”,郭嘉自顧自地喃喃著,隨即又看向我,“我記得……你告訴過我,若若和仲穎在一起,她很幸福,對不對?”

    “嗯。”我點頭。

    “你們的家鄉,是個怎麼樣的地方?”

    “……嗯,有很高很高的房子,可是房價很貴,一般人住不起……有電梯,不用爬樓梯……有冰箱,夏天也可以吃冰……還有空調,四季如春……”我靠著樹坐下,仰頭望天,天空一片晴朗,萬裡無雲,連空氣裡都仿佛透著香,不時有白色的花朵從頭頂飄下,如雪一般。

    “有馬車嗎?”

    “沒有,有自行車、摩托車、汽車……還有飛機,人也能在天上飛……”

    “也打戰嗎?”

    “不打。”

    “真好……若孟德兄能夠一統天下,四海歸心,那就不用打戰了……”

    羅卜被小毛啃得只剩一小截,郭嘉將羅卜放下,摸了摸小毛,隨即扶著樹,想要站起身。

    蒼白修長的手扶著樹,他喘息著,竟是無力站起。

    那個本該意氣紛發的鬼才郭嘉,竟然病弱至此。

    我心裡微微一痛,忙上前去扶他,寬大的衣袖下,他瘦得令人心酸。

    “不知孟德兄何日才能凱旋歸來……”借著我的力站起身,他背靠著樹站著,望著遠方的天空,清透的眼裡有著淡淡的不甘。

    眼前這個貌似弱不禁風的男子,卻是那樣冷靜地將人心看透,他有著驚人的膽略,隨曹操四處征戰,他都冷靜地揣度敵手的心理,適時地出謀劃策,那樣的策略,總將危險系數升至最高點,卻也總是能夠為曹操贏得最大的勝利。

    那樣的無往而不勝。

    天生郭奉孝,在他心裡,定是希望伴在明主身側,並騎而行,共謀天下吧。而他的明主,是曹操。追隨曹操戎馬十一載,可如今,在曹操遠征沙漠,一統北方的征途中,卻少了他清瘦的身影,這是何等的寂寥。

    “很快的,你再等等。”我忙道。

    “我怕……咳咳……我怕我等不及……”郭嘉低頭,笑得有些苦楚,“可惜……我看不到孟德兄成就大業之時了……”

    “我去拿藥,我去拿藥,吃了藥就好了,我去拿藥給你吃……”我轉個身,不想看他病弱的模樣,便要匆匆去拿藥。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7:04

手微微一緊,我回頭,看他拉住了我,他的手很涼。

    “裴兒……我都快走了,放我一馬吧。”郭嘉淡淡地笑,“那藥……太苦……”

    “良藥苦口!”我拍開他的手,執意轉身回房去取藥。

    剛轉身,我便感覺身後一聲沉悶的聲響,我愕然轉身,便見他雙眸微閉,無意識地仰面倒下……

    一切仿佛慢鏡頭一般,他倒在樹下,濺起一地的落花,那白色的落白沾在他的衣上,發上,唇上……

    “半仙!”我大驚。

    “怎麼了!”華英雄聽到聲音,從房中沖了出來,忙背起郭嘉,送他回房。

    看華英雄診脈,我在一旁,坐立難安,包子也跟著我團團轉。

    “你坐下。”華英雄被我轉得頭暈,忍不住回頭道。

    “我坐不下來!”我煩躁得很。

    半晌,華英雄站起身,一語不發地走出房門。

    我忙追上去,“他怎麼樣?能不能治好?”

    華英雄停下腳步,看向我,搖頭。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一向自詡是神醫的嘛!你怎麼能砸了自己的招牌!”我跺腳大叫。

    “我是醫生,不是神仙。”華英雄難得地沒有跟我吵架,看著我,聲音極淡,“你該知道歷史,郭奉孝死於建安十二年。”

    我僵住。

    “歷史歷史,又是歷史!為什麼我要活在歷史裡!為什麼我要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離開而束手無策!”我咬牙切齒。

    “笑笑,笑笑……”華英雄見我如此激動,伸手來按住我的肩,“裴笑!你聽我說!”

    我停止掙扎,仰頭怔怔地看他。

    “生老病死是人之長情,特別在這個時代……”華英雄頓了頓,“你要學習自己面對一切,我不可能永遠陪著你,幫著你……傷心難過也是於事無補。”

    “我的包子……他也必須在這歷史之中嗎?”看著華英雄,我問得小心翼翼,問得滿心恐懼。

    華英雄看著我,不語。

    許是當時我太在意郭嘉的病,許是當時我太在意包子的命運……許是華英雄這些年一直在離我不遠的前方,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觸及,所以,我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因為習慣,所以不曾珍惜……所以當時,我沒有深究他的話中有何深意……

    “就算他必須死於建安十二年,可是現在才是春天”,我拉住華英雄的手,“你醫術那麼好,就算治不好,能不能給他續命,讓他見到曹操凱旋回來?”

    華英雄轉身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一動不動。

    “我去熬藥。”拋下一句話,他進了廚房。

    “好!”我眼睛一亮,追上他,“要不要我幫忙?”

    “不要!”華英雄拒絕得斬釘截鐵。

    “為什麼?我很惹人嫌嗎?”我習慣性地和他抬桿斗嘴。

    “你太聒躁了。”華英雄斜睨我一眼。

    我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去陪陪奉孝吧,他那麼好脾氣,才能受得了你的聒噪。”

    我轉個身,大踏步走出廚房,懶得理他。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38章一天的幸福(郭嘉番外)

    四周是一片奇異的景象,會動的鐵盒,高聳入雲的房子,五顏六色的世界,還有刺耳的喇叭聲……

    來來往往的人群穿著奇異而暴露的衣衫,他們無論男女,皆肆無忌憚地談笑著。

    郭嘉站在原處,一貫處變不驚的男子眼裡帶了些許的茫茫然。

    這是……哪兒?

    街道對面,有一雙男女旁若無人的當街擁吻,他面色微微一紅,撇開頭。

    清潤如水的眸子緩緩滑過人群,定格對面高樓牆上貼著的一副畫上,是她?!

    他從未見過那般栩栩如生的畫作,仿佛那個雙眸含笑的女子便站在他面前一般,不自覺地上前一步,他仰頭望著那副畫,幾乎有些癡了。

    “哇,他好帥!”

    “天吶,他是明星嗎?”

    “一定是的,你看他還穿著戲服呢!”

    “哇,怎麼有人的古裝扮相可以這樣帥!”

    身後一陣躁動,郭嘉有些不捨地收回膠著在那畫像上的眼光,疑惑地轉身,隨即微微一驚,他的身後,竟然圍了一群人。

    “給我簽名吧!”一個手臂都裸露在外的女子大膽地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塞給他一只奇怪的筆。

    “這位姑娘,在下並不認識你。”郭嘉輕輕拉回自己的衣袖,聲音溫和卻帶著淡漠。

    “哇!他的聲音好好聽哦!”

    “你什麼時候出唱片?我一定去買!”

    郭嘉微微皺眉,後退一步,看著眼前有些瘋狂的人群。

    忽然,仿佛有某種感應一般,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對面的街道,在那畫像下面,正站著一個女子。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凝望著對街的女子,郭嘉半天回不過神來。

    那女子似乎也怔了怔,隨即笑了起來,沖他輕輕招手。

    不由自主地,郭嘉甩開人群,快步穿過街道,走向她,身後的人群蜂擁而至,那女子拉住他的手,轉身便跑。

    “快上車!”

    他被她拉著坐上一個奇怪的鐵盒子,然後那個鐵盒子居然自己動了起來!

    “怕啦?”見他面色微微有些發白,那女子笑了起來。

    見她笑,郭嘉也淺淺的笑了起來,“若若……”

    她便是安若,即使她衣著奇異,即使她站在人群之間,他也依然能夠一眼便認出來。

    “我……”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安若卻已經伸手捂住了他的唇。

    他的唇,有些涼。

    “噓!時間寶貴,千萬別浪費,我們開開心心地玩上一天!”安若瞇著眼睛笑。

    安若不知道她有一個習慣,她開心的時候,會睜大眼睛笑,讓對方看到她眼睛裡的快樂,可是……當她傷心的時候,她喜歡瞇著眼睛笑,將永有的哀傷都隱藏在眼中,不流露出半分。

    郭嘉怎麼能不知道她的習慣呢,可是他沒有點破。

    因為……這是他能夠給她最後的疼寵。

    那個奇怪的鐵盒子,安若說叫汽車。

    下了車,安若便拉著他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地方。

    “歡迎光臨。”

    有幾個侍女微笑著迎上前來,安若說那不是侍女,那叫營業員。

    “把衣服換了,我帶你去逛街!”安若笑著塞給他一套衣服,將他推進一個小房間。

    研究了好一會兒,在安若忍不住快要破門而入的時候,郭嘉終於開門走了出來。

    奇怪的衣服,兩個胳膊都露在外面,郭嘉低頭扯了扯衣袖,感覺有些怪異。安若卻是笑嘻嘻地盯著他看,連連點頭。

    換了衣服,安若戴了一副幾乎遮了半張臉的黑色眼鏡,又拉著他風風火火地上了街。

    他也有一副叫做眼鏡的東西,是裴兒給的。

    安若說,她戴的是墨鏡,怕人認出來。

    郭嘉一直淡淡地笑著,任由她帶著他到處跑。

    陽光很烈,郭嘉卻是清涼無汗,兀自看著那個臉頰被曬得紅撲撲的女子。

    “那是紅綠燈,這邊是人行道……還有那個,那是斑馬線……”

    安若興致勃勃地介紹著她的世界,郭嘉的眼裡卻只有那個神采飛揚的女子,她看起來很幸福……

    “兩個巧克力聖代!”

    那種叫巧克力聖代的東西,甜甜的,涼涼的,入口即化,很好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安若卻仿佛有介紹不完的新奇東西,吃的,玩的,穿的,用的……

    “你看她,像不像安若?”

    “哇,是安若!”

    “安若,安若在那裡!”

    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一大群人便湧了上來,安若忙拉著郭嘉便跑。

    跑了許久,許久……

    她的手暖暖的,軟軟的,他被她拉著跑,一直跑,一直跑……

    看著她的背影,他忽然生出一個貪心的念頭,若是這條路沒有盡頭……該多好?

    ……那該有多好呢。

    可是他卻感覺自己的腳步越來越沉重,他的手正在漸漸變得透明,他快要握不住她的手了……

    安若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異樣,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他。

    兩兩相望,跨越了一千八百多年的凝眸。

    “我們等一下先去看電影,我演的哦!然後去溜冰,然後去坐摩天輪,你一定不敢坐,連仲穎那個家伙也……”安若瞇著眼睛笑了起來,一疊連聲地道,語速極快,仿佛有猛獸在追趕一般。

    “若若。”郭嘉輕輕地開口,卻讓安若停止了滔滔不絕。

    安若怔怔地看著他,忘記了自己的笑容,郭嘉從她的眼睛裡輕易地讀出了哀傷。

    那樣深刻的無力感。

    “臭書生。”看了他半晌,安若扯了扯唇角,忽然抬手便是一拳。

    郭嘉沒有躲開,那一拳卻是如打在空氣中一般,沒有一絲觸感,便直直地穿過他的身子。

    安若默默地收回拳,咬唇。

    “如果你傷心,我會很後悔讓你看到我”,郭嘉笑了一下,“……雖然,我很慶幸能夠再看到你。”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仿佛怕驚擾了一場美夢。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7:15

安若的眼睛微微一紅,隨即笑了起來,“臭書生,你故意讓我心疼麼?”

    郭嘉低笑,側頭看了看西方,一片殘陽如血。

    手上微微一緊,那女子詫異地回頭,看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蒼白冰涼,纖細修長,指節分明,略略帶著透明……

    “那……為了不讓你心疼,你再陪我一會我兒吧”,郭嘉回頭看她,面色慘白,他卻仿佛渾然不覺,執意看向那女子,“就一小會兒。”

    他握著她的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努力不讓自己消失於空氣之中……

    手上微微一緊,郭嘉已將她擁入懷中。

    “我很高興。”郭嘉輕笑,“能夠像這樣抱著你,我很高興。”

    安若咬唇,微微垂下眼簾,不語。

    將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頸窩,郭嘉淺淺笑開,“也讓我任性一回,至少,這一刻,你是我的,誰也奪不走。”

    安若一動也不動,任由他抱著。

    “今天,我很開心……”

    最後一句話,飄散在風中……

    隨著最後一線陽光的消失,他漸漸變得透明……然後,仿佛沙粒一般,隨風散去……

    若若,有生之年,能夠有此一天,我……知足了。

    真的。

    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正半倚在病榻之上,仍是那一襲青衣,仍是那一室的藥香。

    那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離他好遠。

    他知道,他大限將至。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的嘴角猶帶著一絲笑意。

    裴兒說,就算他死了,九泉之下,也不會再見到她。

    可是,他終於還是……見到了。

    足矣。

    真的……足矣。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39章半仙歸去(下)

    我轉個身,大踏步走出廚房,懶得理他。

    剛走到幾步,便見包子站在郭嘉房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腦袋。

    “什麼叫作‘活在歷史之中’?”他仰頭,似懂非懂地看著我。

    他聽到了?

    我微微驚住。

    包子看了我半晌,忽然笑著撲到我懷裡,撒嬌,“媽媽……”

    見他如常一樣撒嬌,我暗暗吁了一口氣。

    “我去陪華叔叔煎藥!”包子說著,泥鰍一般從我懷裡溜走。

    我看他沖進廚房,便推門走進郭嘉的房間。

    郭嘉已經醒來,正倚著榻半躺半坐著,手裡拿著毛筆,戴著眼鏡,低頭吃力地在寫些什麼。

    他咳著,拿筆的手微微發顫,似乎連筆都握不住了。

    我在房門口,看他用盡全身力氣去握那支筆,提筆如千鈞。

    忽然,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口中咳出的血濺上了那竹簡,他忙抬袖去擦,手中的筆滾落在地猶不自知。

    我走上前,坐地上撿起筆,放在他手旁,“病成這樣,還在寫什麼?”

    “此次孟德兄引兵西征,袁熙、袁尚潰逃,必投遼東”,郭嘉將那信簡遞給我,道,“替我將此信轉交給孟德兄,他日孟德兄歸來,若我不在了,也可依計行事。”

    “胡說什麼。”看他交待遺言一般,我皺眉。

    “裴兒……”郭嘉仰著蒼白的臉,笑得無奈。

    我心裡一陣陣的發緊,伸手拿過那信簡,隨手放到一旁,“知道了,我會轉交的。”

    “嗯。”郭嘉微笑。

    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華英雄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屋裡立刻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藥香。

    微笑變作了苦笑,郭嘉輕歎。

    “老老實實喝了。”華英雄將藥碗遞上前。

    郭嘉搖頭,“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何苦受那份罪?”

    “我去拿蜜給你,不會苦的。”我說著,忙轉身去拿蜜。

    拿了蜜,我匆匆回去,剛到房門口,郭嘉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喝藥也是於事無補,純屬浪費。”郭嘉淡淡地笑。

    “求個心安吧。”華英雄微微抿唇。

    “為誰求心安?”

    “笑笑,你不喝藥,她指不定躲哪兒哭鼻子去了”,華英雄撇了撇唇,“那個傻瓜以為這是仙丹,喝了便能續命。”

    “你和裴兒的感情倒是不一般。”郭嘉輕咳著笑。

    華英雄翻了個白眼,“我和她從同一個地方來,她憨憨的,有時傻得令人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我不看著她,她指不定就把自己的小命給玩完了。”

    我正要推門抗議,郭嘉笑了起來,“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怎麼?”華英雄揚眉。

    “你這麼謹慎的人,居然會說自己和裴兒來自於同一個地方,你是料准了我是一個不會洩密的死人,才如此坦然吧。”郭嘉笑道。

    “這一回你料錯了”,華英雄端著藥走近他,“我當你是朋友。”

    郭嘉微笑,“謝謝。”

    “喝藥。”華英雄將藥碗遞給他。

    郭嘉苦笑著接過藥碗,一口喝完,“好苦……”

    我推門進去,瞪了華英雄一眼,將蜜罐遞給郭嘉。

    華英雄聳了聳肩,走出房門。

    “還記得我教你做的胭脂糕嗎?”郭嘉忽然笑道。

    “記得。”

    “我有些餓了。”蒼白著唇,他微笑。

    我沒有開口,只是悶悶地轉身,去廚房。

    “蜜的份量要剛剛好,太少則寡淡,太多則太膩,咳咳……還有赤豆,要制成很細的豆沙,這樣入口才會細膩……”郭嘉不放心地在身後道。

    “我記得。”我沒有回頭,徑直去了廚房。

    “怎麼了?”正在廚房的華英雄看我進廚房,問。

    “半仙要吃胭脂糕。”我轉身去找食材。

    “你做?”華英雄揚眉。

    “嗯。”

    “半仙真有勇氣,不怕被毒死……”華英雄笑道。

    我低頭調蜜,破天荒的沒有和華英雄抬桿,我也不知我為何那般爭分奪秒,仿佛怕他連吃胭脂糕的時候都沒有……

    做了胭脂糕,我便急匆匆地拿了回房,推開門,看到半仙仍然好端端半躺在榻上,我吁了一口氣,端著盤子走上前。

    “好吃嗎?”見他拿了一塊放入口中,我問。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郭嘉輕咳著笑。

    “那你說假話好了。”

    “很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我想笑,嘴角卻牽不動。

    “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我扶他躺下。

    “裴兒”,他躺著,忽然拉住我的手,輕喚。

    “嗯?”。

    “你說,就算我死了,九泉之下,也不會見到她,是不是?”如秋水一般的眼睛看著我,他問,聲音很輕很輕。

    我咬牙,惱自己當初為何說出那樣殘忍話的來。

    他卻是笑,不帶一絲哀傷,仿佛得了什麼秘密的孩子。

    如秋水一般的眼睛緩緩合上,房間裡陡然暗淡下來,他沒有再開口。

    我不敢吵他,起身離開。

    推開房門的時候,屋外陽光燦爛,刺得我的眼睛有些痛。

    我在房門外的台階上坐下,坐了很久,直到包子來喊我吃晚飯。

    推開房門,郭嘉依然躺在床上,月光灑在他蒼白的臉上,他一動也不動。

    “吃飯了,起來。”站在他床前,我道。

    他仍是閉著眼,一動也不動。

    屋外,一顆星辰殞落。

    建安十二年,郭嘉病故。

    同年,諸葛亮出山。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40章遺計定遼東

    曹操領軍回到易州的時候,我正蹲在那顆開滿了白色花朵的樹下喂小毛。

    小毛怏怏地趴在樹根下,不理我。

    我揪著它的長耳朵,手裡拿著一根羅卜,塞到它嘴邊。

    它晃了晃腦袋,居然無視我。

    “喂,民以食為天,你節哀順便。”我拉著它的耳朵,循循善誘。

    它仍然耷拉著那顆驢腦袋,不理我。

    “莫非你想絕食殉主?”我斜睨它一眼,“拜托,人家絕食殉主的都是忠烈好馬,你是頭驢子耶!沒事干什麼學人家絕食……”

    “這樣,以後你跟我混,我保證給你吃香的喝辣的,怎麼樣?”

    “我保證不剃你的毛。”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7:28

“我給你吃肉,怎麼樣?”

    “你再不吃東西,我就殺了你吃驢肉!有沒有聽過一道菜,叫做活叫驢……我把你送去春風得意樓,然後活生生從你身上剜下一塊肉……聽著你的慘叫,前廳的客人正美滋滋享用你那新鮮肥美的肉……真正是色香味俱全哇……”我陰森森地湊近小毛,“如果你喜歡,也可以嘗嘗自己的肉哦?”

    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再加威脅恐嚇……

    小毛依然是有氣無力地趴著,看都不看我……

    “爹爹!”包子從屋外飛撲出來。

    我轉頭,看到曹操正站在門口,一身戎裝,看著我。

    我扶著樹干站起身,腳有些麻。

    曹操抱起包子,看著我。

    “祭過奉孝了?”張了張口,第一話,竟然是這個。

    “嗯。”曹操點頭。

    我回房取來郭嘉寫的信,遞給曹操,“他臨終前寫的,他說若按此計行事,遼東之事可定。”

    曹操放下包子,接過書簡,“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恨不能看孟德兄成就大業之時。”

    曹操握拳,久久才松開。

    低頭打開書簡,曹操細細看過,半晌,緊緊握住書簡,“知我者,莫過郭奉孝。”

    “相爺”,夏侯惇從屋外走了進來,抱拳稟道,“袁熙、袁尚潰逃,已投往遼東。”

    曹操點頭。

    “遼東太守公孫康,一向不服於相爺,今袁熙、袁尚又去投靠,不如乘機一舉攻下遼東,以絕後患。”夏侯惇又建議道。

    “此前遠征,雖然僥幸得勝,但軍困馬乏,大家先休整一番吧。”曹操不緊不慢地開口。

    “可是若不趁此機會將袁軍殘余勢力一舉消滅,此戰有何意義?”夏侯惇執意道。

    “元讓無需擔憂,數日之後,公孫康必然將袁熙、袁尚項上之人頭送上。”曹操微微瞇起眼睛。

    夏侯惇皺眉,隨即看了我一眼,抱拳離去,擺明了不信曹操的話。

    我被他僅剩的一只眼睛盯得渾身發毛,他該不是認為我的到來消磨了曹操的斗志吧……

    我可不認為自己對曹操有那麼大的影響力。

    “發什麼呆呢?”曹操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我回過神,見曹操正盯著我看。

    “啊!華叔叔說要教我辨識草藥的!”包子忽然一驚一乍地說著,轉身便跑,一邊跑著,還回頭沖著曹操眨了眨眼睛。

    曹操居然也眨了眨眼睛。

    我目瞪口呆,莫非這父子兩個當我是瞎子?

    曹操極其自然地牽著我的手,回房。

    我被他拖著一路回到房中,他一身戎裝,與平日有些不一樣,我仿佛可以看到那戎裝之上,還滲著無數的鮮血。

    回到房中,他松開我的手,倒頭便躺在榻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

    我靠牆站著,感覺到他似乎疲憊至極,便靜靜的,沒有開口。

    “奉孝一死,我便折了一臂。”就在我准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開口。

    我詫異地轉身,他的眼睛仍是閉著。

    “此次遠征沙漠,天氣寒旱,二百裡無水,糧草不足……”

    “我下令殺馬為食,鑿地三四十丈,方得水……”

    他閉著眼睛說著,聲音淡淡的。

    想象著那樣惡劣的環境,我緩緩走上前,坐在他身旁。

    他覆上我的手,猛地一拉,我一個不察,已經趴進他懷裡。

    “喂!放開我。”我掙扎起來。

    他抱著我,不放手。

    我只得僵著身子,感覺頸邊被他的胡渣刺得隱隱有些疼。

    “頭好疼……”他的唇動了動,在我耳邊輕喃。

    他的手箍著我的腰,我只能有些費力地直起身子,看他。

    他閉著眼,眉頭皺得緊緊的。

    “放開我”,我道。

    他動也未動,完全無視我。

    “放開我,我幫你揉揉。”我低歎,又道。

    他的手微微松開了一些,我的眉毛抖了抖,這個家伙……

    起身替他脫下戰甲,我坐在榻上,輕輕替他揉著太陽穴,動作輕柔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直閉著的眼睛忽然睜開,他盯著我看。

    “回來能看見你,果然很好。”他輕輕開口。

    我磨牙,這個家伙只是為了回來能夠看到我,就一意孤行地完全藐視我的意願,將我強行留在身邊?

    我正欲破口大罵,低頭卻發現他竟然枕著我的腿睡著了,雙眸微閉,呼吸均勻。

    都說曹操多疑,且為人狠毒,那一句“寧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令人心生寒意。

    只是此時,看著他睡著的模樣,我微微有些恍惚。

    不自覺地抬手,輕輕劃過他的眉眼,他動了動,我嚇了一跳,忙欲抽回手離開,他卻捉住我的手,握在掌中,放在胸口。

    他沒有睜開眼,繼續睡。

    他果真是累了。

    門口微微一陣響動,我抬頭,見昭兒也是一身戎裝,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口,顯然是聽到我在易州,匆匆從營中趕來的,只是他原本欣喜的神情在見到睡在我懷中的曹操時,微微僵住。

    “昭兒?”我笑著剛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

    昭兒抿了抿唇,轉身離開。

    我無奈地低頭看了看睡得安然的曹操,歎息。

    曹操屯兵易州,按兵不動,果然未征遼東。

    夏侯惇、張遼等人皆勸之,唯恐荊州劉表生異心,若不征遼東,應速返許都。

    曹操吩咐傳令下去,只待袁熙、袁尚二人頸上人頭一到,便即刻回兵許昌。

    一時軍營之內,流言紛紛,自古哪有不攻自破之理,皆暗笑曹操。

    結果不出十日,忽有人來報,稱遼東太守公孫康派遣使者來求見。

    接到消息的時候,曹操正在教包子舞劍。

    使者帶來一個大匣子,裡面並排放著兩顆人頭,正是袁熙和袁尚。

    曹操欣受之,並重賞來使,封公孫康為襄平侯、左將軍,於是皆大歡喜。

    眾官員皆訝然。

    曹操一腳踢飛那木匣,看著匣內滾冬瓜似的滾出兩顆人頭,仰天大笑,“果然不了奉孝所料!”

    只是不知為何,我竟是從那笑裡聽出了悲愴。

    眾官員皆不解其意。

    曹操從懷裡取了郭嘉臨終前寫的書簡,遞給眾人。

    那書簡之上,猶有一抹暗紅的血漬,是那一日郭嘉伏案而書,口中吐出的血。

    眾人細細念來,“今聞袁熙、袁尚往投遼東,明公切不可加兵。公孫康久畏袁氏吞並,二袁往投必疑。若以兵擊之,必並力迎敵,急不可下;若緩之,公孫康、袁氏必自相圖,其勢然也。”(出自《三國演義》)

    我忽然想起那一日,那一個病弱的謀士,他雖然臥於病榻之上,無力隨軍遠征,但他卻始終冷靜地縱觀全局,冷靜地謀劃一切。

    袁紹在時,曾有吞並遼東之意,如今袁紹已死,袁熙、袁尚兵敗,只能投靠遼東,但遼東太守公孫康必疑其有鳩奪鵲巢之意,欲殺之而後快,但若此時曹操舉兵攻打遼東,公孫康便沒有選擇,只能與袁軍合力對抗曹操,屆時,即使曹軍獲勝,也必然有所損傷。但若曹操按兵不動,公孫康沒有後顧之憂,自然便會先除二袁,將首級獻於曹操。一來可除卻心頭之患,二來也可取信於曹操。

    那雙明澈的眼睛,看透了一切。

    此次一戰,曹操大破烏桓,消滅了袁氏的殘余勢力,統一了北方。

    只是,那一個病弱的謀士,那一襲青衫的男子,卻未能親眼見證這一切。

    得了二袁的首級,曹操領著一眾官員設祭於郭嘉靈前。

    “軍祭酒郭嘉,自從征伐,十有一年。每有大議,臨敵制變。臣策未決,嘉輒成之。平定天下,謀功為高。不幸短命,事業未終。追思嘉勳,實不可忘。可增邑八百戶,並前千戶。”(出自《三國志》)

    漫天白幡,幾柱清香。

    謚曰貞侯。

    次日,曹操便准備領兵返回許昌,一路遣人扶郭嘉靈柩同回許昌安葬。

    如此,也算同去同歸了?

    大軍齊備,准備出發了。

    “夏侯叔叔,你的馬好漂亮!”包子跟著夏侯惇,拍馬屁。

    夏侯惇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便翻身上馬。

    “夏侯叔叔,你的馬好威風!”包子仰頭看著夏侯惇,一臉的崇拜。

    夏侯惇被包子看得有些坐不住了,俯身看他,“你有何事?”

    “夏侯叔叔,你帶我騎馬好不好?”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還閃著光,包子滿臉的期盼。

    “不行,請公子和夫人坐馬車。”夏侯惇搖頭,冷聲道。

    包子一臉落寞地看著夏侯惇,一臉的可憐兮兮,仿佛被人遺棄的小狗,就差一條尾巴搖啊搖了。

    夏侯惇和他對視半晌,臉開始抽搐。

    我坐在馬車內,從車窗裡看包子纏著獨眼的夏侯惇,壞心地竊竊笑。

    “起程!”有人大吼一聲。

    包子毫不妥協地依然可憐兮兮地望著夏侯惇,於是,夏侯惇妥協了,伸手將包子拎上馬。

    包子歡呼一聲,趕緊拍馬屁,“夏侯叔叔最好啦!”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7:39

夏侯惇臉上微微一紅,趕緊一夾馬腹,隨軍前行。

    我笑著靠著墊子坐好,隨即看向騎馬護在馬車旁的昭兒,他這些天一直很忙,忙到都沒有跟我說話。

    華英雄也騎著馬,遠遠地隨軍而行。

    我只能依稀看到他的身影,來時,我們曾同車而行,只是此時,他卻是又刻意避開我。

    我想到他曾說過的避嫌。

    在郭嘉的靈柩旁邊,有一輛小小的推車,車上放著一個小木棺。

    那小木棺裡躺著的,是小毛。

    那頭沒毛的小怪驢……

    它是活活餓死的。

    很難想象,對不對?

    那樣貪吃的小毛,居然會餓死……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41章包子無敵(上)

    回到許昌,我破天荒地主動懇求曹操帶我進了一回宮。

    伏皇後見到我,有些驚訝。

    “很難想象,你會主動來見我。”遣退了一旁的宮人侍衛,伏皇後微笑著看我。

    “奉孝死了。”看著她的微笑,我緩緩開口。

    “我知道。”微微垂下眼簾,伏皇後淺淺的笑。只是那一抹淺笑卻遮掩不了眼中閃爍的淚光。

    “他有話要我帶給你。”

    聞言,伏皇後抬眼看我,“他說什麼?”

    那樣的急切,她的眼中含著盈盈的淚光,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失態,甚至忘了維持她的皇家威儀。

    “他說,請你不要再對曹操有誅殺之念”,我輕聲開口。

    聞言,伏皇後的眼睛略略有些黯然。

    “……否則,你會有危險。”我接著道。

    那一抹黯然立刻消失不見,伏皇後的眼睛裡湧出淚來,她抓住我的手,“他在擔心我?他關心我?是不是?”

    她指甲刺入我的手心,有些疼,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容顏,我點頭,“是。”

    松開我,她緩緩滑坐於地,掩面哭泣。

    “我從小生於官宦之家,家教嚴苛,從未有人如公子這般關心於我……”

    “他說,你太過善良,不是曹操的對手,成大業者,需有一副冷硬的心腸,你的心腸不夠狠,你將他病重之事告訴我,連累你潛伏於軍中十九名探子人頭落地……”

    伏皇後坐在地上,流著淚看我,“他還說什麼了?”

    “他很擔心你,他說……你是個好孩子,還有……”我彎腰扶起她,“你做的菜很好吃。”

    她站起身,撫去眼淚,“謝謝你來告訴我。”

    站起身,她便又是那個深宮中的女子,那個陪伴在皇帝身邊,為他謀劃算計的伏皇後。

    “只可惜,這是我的宿命。”她淺淺地笑。

    連傷心哭泣,都不被允許。

    走出皇宮的時候,曹操正在宮外等我。

    明媚的陽光下,那騎在馬上一襲紫袍的男子,竟有著君臨天下的風范。

    “都說好了?”見我走出宮門,曹操策馬上前。

    我點頭,讓他拉著我上馬。

    回到相府的時候,相府外正熱鬧著,圍了一群人。

    曹操扶我下了馬,我忙探頭去看,包子?

    我驚訝地看著包子正在府門口盤著腿,席地而坐,正專心致志地下棋,他對面,是一個比他稍稍大些的少年,眉目清秀,也正皺眉苦思。

    包子會下棋?我為什麼不知道?

    這小家伙挺厲害啊。

    “你看誰會贏?”旁邊,圍觀的人竊竊私語。

    “一定是周不疑啦,他從小便是出了名的神童!”

    “非也,你們可知那個娃娃是誰?”有人故作深沉地指向包子。

    我大奇,莫非包子很有名?

    “他是誰?”我湊上前,好奇地問。

    曹操見我往人群裡鑽,一臉的哭笑不得。

    “他乃當朝丞相大人的公子,曹沖是也!”那人看我一眼,將我歸類為路人甲,盡責地為我解惑。

    那人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期待著我恍然大悟,然後感歎自己有眼不識曹沖。

    “曹沖?”,我一臉的茫茫然,莫非我兒子真的已經有名到了必須婦孺皆知的地步?

    “你是外鄉人吧”,那人一臉鄙夷地看我一眼,將我歸類為外鄉來的土包子,“曹沖公子我們許昌誰人不知,他三歲能文,六歲能武,連朝廷大官都解決不了的難題,他眨眨眼睛就解決了,你知道大象嗎?長鼻子的!有一幢房子那麼大……”那人神秘兮兮地說著,比了大大的一圈,“可是我們曹公子能夠不廢吹灰之力便量出它的重量!”

    我眨了眨眼睛,他說的是我兒子嗎?

    我兒子有那麼神奇?

    “曹沖公子不但從小聰慧,而且為人仁厚,上回東街的李老伯被人冤枉說偷了西街賣油餅的王大武的錢幣,結果曹沖公子出面把李老伯和王大武的錢幣分別放進水裡,王大武的錢上有油浮上水面,李老伯的錢就沒有沒飄出油來,當場就替李老伯洗刷了冤屈哇……”那人說得唾沫橫飛,欲罷不能。

    “是啊是啊,曹沖公子可厲害了!”一旁有人上前來表示贊同,“我看這盤棋曹沖公子一准會贏!”

    我下意識地扭頭看曹操,他正微笑著笑著包子,眼裡有著贊賞,我冷不丁想起曹丕寒冷刺骨的目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真不知曹沖公子的娘親是個怎麼樣的人……”

    “是啊,能夠生出如此聰慧又清秀的孩子,一定才貌兼備,賢良淑德……”

    我有點汗顏。

    “我贏了我贏了!我贏了!”包子忽然跳了進來,歡呼雀躍。

    對面那少年也站起身,搖頭輕歎,“好吧,我輸了,雖然只差了一步。”

    “此言差矣,差之毫厘,謬以千裡。”包子搖頭晃腦地道。

    “願賭服輸,從現在開始,我便是你的謀士了。”那少年整了整衣冠,頗有些風度。

    謀士?我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那小不點居然收了謀士?

    “我不要謀士,我只要朋友。”包子挨著那少年,笑得天使一樣。

    那少年微微一愣。

    “你好,我叫曹沖,字倉舒。”包子有模有樣地抱拳道。

    “在下荊州周不疑,字元直。”那叫周不疑的少年也點頭抱拳,“今日此局,輸於公子,周不疑願投入公子門下,終身效命”,周不疑朗聲道。

    “元直,你叫我倉舒就好了”,包子笑瞇瞇去拉他的手,“我們做朋友嘛。”

    我嘴角抽搐著,看他賣乖。

    “包子……”我磨著牙,開口。

    包子扭頭看到我,“吱溜”一下躲到周不疑身後去了。

    我大步走上前,雙手叉腰,“包子你給我出來!”

    “這位夫人……”周不疑護著包子,出口阻攔。

    我哭笑不得。

    “包子,你再不出來,我就拿你的吱吱去喂貓!順便把長鼻子送去春風得意樓做大餐!”

    包子忙怯怯地露出半張臉,隨即又磨磨蹭蹭地從周不疑身後走了出來,“娘……”

    那一聲“娘”,讓我暗爽於心。

    周不疑愣住。

    周圍的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

    終於見到他們心目中曹沖公子的娘親了……可是看他們的表情實在很令人心酸……

    “回去了。”我伸手拉過他,頭也不回地回府。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包子在外處事如此張揚,並且廣有民心,萬一遭人嫉恨,豈不身陷險境。

    想起歷史上曹植那首著名的《七步詩》,我豈能不提防。

    一路拉著包子回府,進了門才發現,周不疑竟然一直跟著。

    “我家包子年紀尚小,不懂事,剛剛的棋盤賭局你可看作游戲一場。”我站定,看向周不疑,笑得一臉善良。

    “願賭服輸,我周不疑豈是賴皮之徒。”周不疑毅然搖頭。

    這孩子……

    “娘……”包子拉了拉我的衣袖,“讓元直留下嘛……”

    我斜睨他一眼。

    包子拉著我彎下腰,掂著腳尖,勾著我的脖子,“媽媽,讓元直留下,我就不告訴老爸你偷偷把珠寶藏在床底下……”他壓低聲音,跟我咬耳朵。

    我磨牙,揚起手就去拍他欠扁的屁屁。

    包子“咯咯”笑著,轉身拉了周不疑便跑,“我娘答應讓你留下啦!”

    我氣得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睛。

    “我才不怕曹孟德,不就是在床底下藏了珠寶嘛!我怕過誰啊!”我氣得扯著嗓子大吼。

    “夫人為何寧可將珠寶藏在床下,也不佩在身上?”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大白天的,艷陽高照,我卻打了個寒顫,石化……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42章包子無敵(下)

    “夫人為何寧可將珠寶藏在床下,也不佩在身上?”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大白天的,艷陽高照,我卻打了個寒顫,石化……

    曹操從我身後緩緩走我面前來,端詳了半晌,“莫非,夫人心中尚存離府之念?”

    我甚沒骨氣地垂下腦袋,伏首認罪。

    曹操揚聲笑了起來,聲音竟是十分的愉悅。

    “沖兒是個聰明的孩子”,曹操笑道,“他日必成大器。”

    “你又知道?”我悄悄翻了個白眼。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7:58

“你可知周不疑是何許人也?”曹操將我的白眼逮了個正著。

    我茫茫然搖頭,怎麼突然之間多了那麼多必須知道的人物?仿佛我不知道我就是土包子似的……

    “周不疑廣有才名,年少而多智,且為人孤高自許,他能甘於沖兒之下,自是知道沖兒的品性才德”,曹操笑道,“而且沖兒亦能把握人心,他降服敵手,卻不咄咄逼人,而是以德服人,此乃用人之最高策略。”

    我懷疑,包子真有那麼神?

    “沖兒本非池中物,有周不疑此人相助,更是前途不可限量。”曹操大笑道,口中滿是一個父親的驕傲。

    我有些無語,也隱隱有些擔憂,在我的私心裡,我不希望包子太過出眾,我只是希望他平平凡凡,健健康康的長大,無風無浪的過一生。

    一路低頭想著,回到同夢閣,剛到門口,便聽到裡頭嘰嘰喳喳全是包子的聲音。

    “元直,你留在我家,不用跟你爹娘說嗎?”

    “在下父母已故,暫時寄住在舅舅家裡,無需通稟。”

    “元直……”包子的聲音微微低了一些,隨即又道,“沒有關系,以後你就留在我家,我什麼都分你一半!”

    站在門外,我忍不住微笑,我都可以想象包子說這話時的表情,漂亮的眼睛一定瞪得大大的,努力讓對方看到自己眼睛裡的真心。

    “我把爹分你一半,也把娘分你一半”,包子甜甜的聲音又道,“我娘好厲害的,她知道好多好多的故事,而且也好溫柔,從來不凶我……”

    我微微揚眉,聽到包子過分誇張的渲染,狡猾的包子一定發現我在門外了,才會如此討好拐著彎拍馬屁。

    忍住笑,我板著臉推門進屋。

    “咦?娘回來了?”包子一臉詫異地看向我,仿佛很驚訝的樣子。

    我白了他一眼,隨即看周不疑驚訝的表情,想來我的樣子跟包子形容的樣子對不上號。

    “你叫元直?”

    “回夫人,是。”周不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溫文有禮。

    “叫夫人多見外,不如跟我一樣喊娘多好。”包子笑瞇瞇地湊上前,賣乖。

    周不疑臉上微微染了紅暈。

    “包子……”我笑得溫柔萬分。

    包子打了個寒噤,乖乖站在一旁,閉了嘴。

    周不疑仍是恭恭敬敬地垂首站在一旁,“夫人,讓元直留在公子身邊吧,元直會謹守分寸,不會逾矩的。”

    分寸?

    我看著站在眼前的少年,眉目清秀,白白淨爭的,比包子稍大些而已,只是看起來卻是少年老成,待人有禮,懂事得令人心疼。

    剛剛在門外,聽他說寄住在舅舅裡,寄人籬下的滋味我也嘗過,個中酸澀,只有自己明了。

    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心疼他的懂事和分寸。

    周不疑僵了一下,愣愣地抬頭看我。

    “住下吧,在我這裡,不用講分寸的”,我笑著拉他坐下,“你就跟包子一間房,同吃同住,也好有個照應。”

    我心裡一酸,頭腦一熱,便開口留下了他,天可憐見,我這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我連自己會在這相府待到何時都不知道……

    周不疑仍是愣愣地看著我,有些呆,與他天才之名不符的表情。

    包子瞇著眼睛笑,三步兩步跳上前,“看吧,我跟你說過,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牙比誰都利,心比誰都軟……嘿嘿嘿……”

    看某只包子得意忘形,笑得忘乎所以,我的眉頭微微一跳,陰森森地喚,“包子……”

    包子立刻警覺地嘌聲,委委屈屈地扁著嘴兒,一小步一小步挪到原先的位置站好。

    周不疑低低地笑了起來。

    從見面到現在,第一次見他笑,他果然笑起來比較像一個孩子。

    “留下吧。”我拍了拍他的腦袋,笑。

    “謝謝夫人。”周不疑看著我,眼睛微微有些發紅。

    “叫夫人好見外啊!元直,不如我們結拜吧!這樣你就有爹有娘了!”包子又不安份了。

    “如此甚好。”曹操不知何時從門外走了進來,笑道。

    “爹爹!”包子眼睛發亮,“爹爹同意了?”

    “為何不同意?”曹操笑著走上前,看著我。

    我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想留下周不疑這個人才。

    同夢閣的院子裡,包子和周不疑雙雙跪下,對天起誓。

    “我曹沖願與元直結為異姓兄弟。”

    “我周不疑願一世追隨公子。”

    曹沖側過頭,扁嘴,“不是兄弟麼?”

    “在元直心裡,公子永遠是公子”,周不疑看著曹沖,眼裡暖暖的,“是公子,也是兄弟,但禮不可廢。”

    曹沖彎著眼睛,笑得甜甜的。

    “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兩人異口同聲,相視而笑。

    那一雙少年,在天地之間,笑得坦蕩。

    只是不知為何,聽著他們尚且稚嫩的誓言,我心裡竟是隱隱有些不安。

    有了周不疑,從此包子就猖狂了,惡作劇有人陪著,耍賴有人幫著,被懲罰也有墊背的,簡直是樂不可吱。

    “包子呢?”一大清早,包子便連個人影都沒有了。

    “稟夫人,公子去了學堂。”周不疑彬彬有禮地道。

    我瞇著眼睛湊近他,“當真?”

    “當真。”周不疑地點頭。

    “果然?”我又瞇了瞇眼睛。

    “果然。”周不疑繼續點頭。

    這孩子為了維護包子已經練就了說謊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絕活,偏偏他長得一臉誠實,讓人不忍心懷疑,所以包子便將他當成了掩護的最佳屏障。

    “元直哇……我給你講個故事……”我語重心長地拉著他的手,准備濤濤不絕。

    周不疑的眉毛微微抖了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放羊的小孩……”我一仍惋惜地開口,“狼來了”的故事我已經對著他講了N遍,從第一次聽到時的心虛慚愧,到現在周不疑聽到這個故事便一臉的小生怕怕。

    不過……不管過程怎麼樣……不管他是因為心虛慚愧,還是因為小生怕怕,到最後,他一樣會供出包子的行蹤……嘿嘿,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公子出府了。”果然,周不疑張口便招了。

    “出府?干什麼去了?”我揚眉,追問。

    “出府去看華英雄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放羊的小孩……”我閉了閉眼睛,繼續開講。

    “公子訂做了一面大銅鏡,出府去拿了。”周不疑紅了臉,道。

    “銅鏡?”我好奇。

    “東吳孫權送來一只漂亮的雉雞,相爺想觀賞雉雞起舞,可是使盡辦法,那珍禽就是不鳴不舞……”

    “所以?”我的眉挑得高高的。

    “公子說……他要多養一只寵物……”周不疑的臉越來越紅,“相爺答應若能使那雉雞起舞,就將那雉雞送於公子。”

    我嘴角開始抽搐。

    “元直……元直……”包子鬼鬼祟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周不疑開始抬袖抹汗。

    “元直……”屋外那只包子顯然不知道陣營已經被攻陷,依然壓低了聲音叫喚。

    我抖了抖眉毛,閉著眼睛大步走出門,伸手將貓著腰躲在台階下的包子拎起來。

    “媽媽……”包子彎著眼睛,沖我甜甜地笑,一手還不忘將手裡一面大銅鏡往身後藏匿起來。

    那只銅鏡都有他半個人那麼高,他准備往哪兒藏?

    “你想開動物園?”我瞪他。

    “咦?什麼是動物園?”包子睜大眼睛,立刻一臉好奇地看我,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仿佛會閃閃發光一樣。

    我愣了愣,如果包子生活在一千八百多年之後……我是不是就不用這般因他而提心吊膽,不必擔心他因太過出色而遭人嫉恨,以至不測?

    他天資聰慧,小小年紀卻有仁厚之心,相府之內,有多少侍衛婢女對他寵愛有佳,即使連那群看我不順眼的夫人,也對包子甚是疼愛;許昌之中,又多少百姓對於曹沖公子津津樂道,知他年少聰慧,待人寬厚。

    可是我,卻因為擔心暗箭難防,便時時掩藏他的鋒芒,這對於一個才十二歲的孩子來說,會不會不公平?

    “沖兒真的好喜歡那只雉雞……”微微嘟起嘴,包子可憐兮兮地道。

    我失笑,“那麼喜歡?”

    “嗯!”包子點頭如搗蒜,“那只雉雞孤零零的好可憐,我想說長鼻子和吱吱陪它……”

    我哭笑不得。

    “爹爹在前廳等著我去讓雉雞起舞呢……”見我不應,包子又小聲地道。

    “那雉雞真的那麼好看?”我笑。

    包子忙大力點頭。

    “那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到了前廳的時候,看到黑壓壓一片的朝廷官員,我有些後悔答應包子的請求了。

    “沖兒,准備好了?”見我陪著包子進來,曹操笑道。

    大廳中央,有一只雉雞,十分漂亮,卻是吊滯不動。

    包子有些吃力地抱著那銅鏡,擺在雉雞面前。

    大廳裡一片靜默,大家都知道包子稱象的事情,因此對於眼前這個小娃娃倒也有幾分敬畏之心。

    那雉雞對著銅鏡,顧影成雙,竟然當即起舞,揚聲啼鳴。

    眾人看著雉雞起舞,目瞪口呆。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8:10

“恕老夫愚昧,不知公子如何做到?”有人上前討教。

    包子笑了起來,“活物都有爭勝之心,越是美好之物,遇到威脅到自己的對手,自然會展現最強悍的一面,而雉雞,自然會且鳴且舞,展現自己的美態。”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曹操看著包子的眼神愈發的滿意。

    那樣的眼神令我不安。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43章司馬昭認父(上)

    在我的惴惴不安中,建安十三年來臨了。

    統一了北方之後,建安十三年春,曹操在鄴訓練水軍,准備南征,統一天下。

    丞相府,同夢閣。

    包子乖乖坐在銅鏡前,我替他梳頭。

    如鍛的長發在我指尖流淌,銅鏡裡,是一個眉目如畫的少年,唇紅齒白,面如冠玉。

    包子不安分地扭了扭,看著銅鏡,沖我眨眨眼睛,拋了一個媚眼來。

    我翻了個白眼還給他。

    梳了頭,換了衣服,包子便拉了元直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慢點跑!”我扯著嗓子在身後喊。

    “夫人,小公子許久未來了。”看著包子出門,胭脂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忽然喟歎一般道。

    “昭兒?”

    胭脂口中的小公子是昭兒,當初在春風得意樓時稱呼慣了的。

    “嗯,記得以前在春風得意樓,小公子總是跟著夫人,寸步都不離的。”胭脂道。

    我想起那一個倔強卻又令人心疼的孩子,總是亦步亦趨跟著我的孩子。

    那個執拗的孩子,他說:“你買了我,所以我是你的。”

    那個執拗的孩子,他紅著眼睛跟我吼:“姐姐答應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所以,死也不能食言!就算是死,也要帶著我!”

    “人總會長大嘛”,我笑,“昭兒又豈能跟著我一輩子。”

    水鏡先生司馬徽說他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成大器,我該放他成長的。

    胭脂看著我,面色有些奇怪,將言而未語的模樣,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怎麼了?”我走上前,隨即微微皺眉,“莫非昭兒他……”

    “雖然小公子讓我別告訴夫人……可是”,胭脂咬了咬牙,“我看不下去了,小公子前陣子在戰場上受了傷一直未痊愈,相府的幾個公子平日與小公子有過節,背地裡還變著法子欺侮他……”

    我驚愕,“昭兒受傷了?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小公子怕你擔心……”

    我一直牽掛著包子的命運,卻是竟然忽視了昭兒。

    轉個身,我匆匆出了同夢閣去找昭兒,胭脂忙也跟上。

    穿過走廊,我的腳步越來越快,匆匆趕到西廂,還未進門,便聽到裡頭一陣嘻笑喧嘩。

    “哈哈,來呀,來打本公子啊!你再囂張啊!”

    “你看你,你連站都站不起來……趁早自我了斷了吧,省得受罪!”

    “沒人要的野種就是沒人要的野種……”

    “你的環夫人呢?哈哈哈……那種女人,只顧著自己攀上枝頭了……哪裡顧得上你這野種……”

    站在門外,我的面色陰晴不定,雙拳不自覺地握緊。

    “夫人……”胭脂有些擔憂地看我。

    咬牙,我推開門。

    昭兒正坐在地上,被一群人圍著,滿臉的塵土,狼狽不堪。

    “你們在干什麼?”我的聲音氣得直打顫。

    “環夫人,我們跟你弟弟鬧著玩呢。”一個一身光鮮的錦衣公子走上前,笑著聳肩。

    此人正是杜夫人的兒子曹林。

    我閉了閉眼,氣得微微發抖,隨即冷不丁地一手抄起一旁桌上的碟子便狠狠地砸向那一身光鮮的曹林。

    曹林似乎料不到我會如此刁蠻,一時躲避不及,被我狠狠地砸了個扎實。

    殷紅的血便從他的額角緩緩流下。

    “你!”他氣急,目露凶光,伸手便要來揍我。

    昭兒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一聲不吭地沖上前,擋在我面前將曹林推倒在地。

    我一手將昭兒扯到身後,又轉身從桌上拿了一柄燭台,掂了掂分量,走上前,半蹲著看向曹林,“你猜,如果我打死你們中的一個,曹操會不會殺了我來替你們償命?”

    “你這瘋女人!”那被推倒在地的曹林見我不像是開玩笑,面露驚恐。

    “滾。”我咬牙,從嘴裡蹦出一個字。

    冷眼看著他們匆匆離開昭兒的房間,房間裡突然靜得可怕。

    昭兒低頭站在原地,不言也不語。

    我注意到他的左胸上滲出一大片血跡,心裡一揪,放下燭台走到他面前,“把衣服脫了。”

    昭兒面色微微一紅,隨即搖頭,揪著衣襟往後縮了縮。

    我瞪了他一眼,抬手一把便扯下他的衣服,因他只穿著一件單衣,所以衣服一下子被扯了下來。

    我怔住,白皙瘦弱的身子,上面竟滿布傷痕,猶其左胸上側一處傷口,竟是已經潰爛了,可能由於剛剛的拉扯碰到了傷口,暗黑的血還在往外流。

    “我去拿些熱水和布巾來。”胭脂忙轉身離開。

    取了熱水,我拉著昭兒坐下,拿布巾沾了水替他清洗傷口。

    昭兒乖乖地坐著,僵著身子。

    那傷口深可見骨,而且沒有好好處理過,發著淡淡的腥臭,我咬牙放輕動作,輕輕擦拭著。

    “夫人,我來吧。”站在一旁的胭脂上前道。

    “你去我房裡把上回華英雄留下的藥粉拿來。”我沒有回頭,道。

    胭脂應了一聲,去取藥。

    “姐姐……”昭兒怯怯地開口。

    我沒有看他,一徑專心致志地擦拭著傷口。

    “姐姐,其實不疼的……”昭兒又輕聲道。

    我看著那道傷口,額前青筋“突突”地跳,我幾乎可以想象戰場的慘烈,而這個孩子,他居然在戰場上拼命……

    “姐姐……”

    清理了傷口,胭脂正好取了藥來,我拿過,咬著牙將藥粉淺淺敷了一層在他的傷口上,復又包扎好。

    然後回頭洗了手,又擰了布巾,將他臉上狼狽不堪的污垢和塵土抹去。

    昭兒一直看著我,乖乖讓我擦臉。

    “怎麼受的傷。”我放下布巾,看著他的眼睛,問。

    昭兒微微低了低頭,仿佛做錯了事一般。

    我正要追問,門“砰”地一聲被踢開,剛剛被我打得額角冒血的曹林正被杜夫人拉著沖進房來,身後還跟著一幫子的侍衛奴才。

    “誰打的我兒子!”杜夫人怒氣沖沖地興師問罪。



笑傾三國 正文 第144章司馬昭認父(下)

    “誰打的我兒子!”杜夫人怒氣沖沖地興師問罪。

    “出去。”我站起身,道。

    “你!”杜夫人氣得直發抖。

    “出去。”我皺眉,本就很糟的心情愈發的糟透了。

    “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打傷了我兒子,居然還敢如此理直氣壯!”杜夫人破口大罵。

    “我為何不打別人,偏打你兒子?”我咧了咧嘴,笑得有些無賴。

    “你!”

    “不用感謝我替你教訓兒子,我只是要教他明白眾生平等的道理,不要仗著自己有個厲害的爹就到處胡作非為。”

    “娘,你們在吵什麼?”是包子的聲音。

    我回頭,看包子和周不疑不知何時來的,正站在門口。

    “眾生平等?”杜夫人冷笑,“你為了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野種打傷相爺的骨肉,我倒要相爺還我一個公道!”

    “杜夫人……”還沒等我開口,包子忽然走上前拉了拉她的袖子。

    杜夫人低頭,正欲開口,忽然猛地瞪大眼睛,驚恐地瞪著包子。

    包子的袖口裡正有一個毛絨絨的小東西在探頭探腦。

    我暗笑,那是包子的寵物吱吱。

    “你你……”杜夫人顫抖著抬起纖纖玉手,指著包子,嚇得語無倫次。

    “你說這個?”包子將那毛絨絨的小東西從袖子裡掏了出來,捧在手心裡,遞到杜夫人面前,“來……吱吱,見過杜夫人……跟杜夫人請安……”包子拉長了聲音,笑得像個天使。

    “啊!老鼠……”杜夫人終於崩潰了,她尖叫一聲,將包子推倒在地。

    “啊……”包子大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

藍。 發表於 13-10-2009 09:38:29

我心裡一疼,忙上前去拉他。

    包子卻賴在地上不肯起來,低頭將眼睛揉得紅紅的,“嗚嗚……爹爹……嗚嗚……”

    杜夫人傻眼。

    “嗚嗚……娘,她打我……她居然忍心打我……我那麼可愛……我那麼可愛……嗚嗚……”包子趴在我懷裡,淚眼汪汪地控訴。

    我暗暗掐了他的小屁屁一下,警告他不要演得太過火。

    “我沒有打你,分明是你自己摔倒的!”杜夫人氣得跺腳。

    “娘說,做錯事就要承認,推卸責任是無恥的行為。”包子眨了眨淚眼汪汪的眼睛,一本正經地開口。

    杜夫人的臉都綠了。

    包子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低頭拍拍衣擺上的灰塵,然後走以杜夫人跟前,“可是娘也說過,得饒人處且饒人,而且要以己度人,先反省自己的錯誤,是沖兒不對,明知道杜夫人害怕吱吱,還讓吱吱出來打招呼”,包子仰頭腦袋,看著杜夫人道,“爹也說,成大事者,需有廣闊的胸襟,容人的氣度”,包子背著小手,緩緩踱到曹林面前,看著比他高出一個頭的曹操,“兄長,你說對嗎?”

    之前面對昭兒囂張不已的曹林居然耷拉著臉袋,仿佛霜打的茄子。

    杜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相府之中,誰不想自己的兒子能夠被曹操青睞,包子那小狐狸正好戳中了杜夫人的軟肋,如此軟弱的人,曹操又怎麼可能青眼相待。

    好一只小狐狸!

    包子轉個身,對我咧嘴一笑,一口小白牙囂張極了。

    “發生什麼事了?”曹操的聲音忽然響起。

    曹操站在門口,身後跟著杜夫人的婢女。

    杜夫人此時卻是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林兒頭上怎麼了?”曹操看向曹林額角的一片紅腫,道。

    杜夫人張了張口,又看向包子,想來原是打算告我一狀,不料半路殺出包子那個小狐狸,一時倒顯得有些理虧了。

    “爹爹,兄長和小舅舅切搓時不小心受了傷,杜夫人聽說小舅舅原就有傷在身,便來探望。”包子走到曹操身邊,笑瞇瞇地道。

    “可是如此?”曹操看向杜夫人。

    杜夫人忙點頭稱是,帶了曹林悻悻地離去。

    杜夫人離開之後,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曹操轉頭看向包子,微微揚眉,包子被盯得有些心虛,“嘿嘿”地笑了兩聲。

    “公子,我們該去學堂了。”站在一旁的周不疑不動聲色地開口。

    “呀呀,若是遲了先生又該吹胡子瞪眼睛了!”包子一臉怕怕地說著,忙向曹操告了辭,和周不疑一起溜之大吉。

    “林兒頭上是你傷的?”見包子沒義氣地溜之大吉,曹操好笑地看我,他自然是心裡明如鏡的。

    “是我。”昭兒抬頭道。

    “哦?”曹操揚眉。

    “是我替你教訓兒子。”我橫了昭兒一眼,拉他坐下。

    昭兒只得乖乖坐下。

    “夫人倒是理直氣壯。”曹操看著我,開口。

    “昭兒身負重傷,你那寶貝兒子卻是落井下石,難道不該教訓?”我果然是理直氣壯。

    “嗯,是該教訓。”

    出乎我意料之外,曹操居然點頭。

    “打也打了,我看林兒額上的傷得養一陣子,你可曾消了氣?”曹操又道。

    “果然舒服很多。”我有些惡劣地咧嘴笑道。

    囑咐昭兒好好休息,我便和曹操離開了昭兒的房間,我有些事情想問曹操。

    “夫人想問昭兒身上的傷從何而來?”站在走廊邊,還未等我開口,曹操倒是先發制人。

    想起剛剛看到昭兒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我便忍不住的皺眉,“嗯。”

    “戰場之上,刀箭無眼。”曹操淡淡地道。

    “可是他還只是個孩子。”

    “你以為戰場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曹操看著我,眼裡沒有一絲溫度,“上戰場是他自己的選擇。”

    “可是……”我垂下眼簾,明知道曹操說的沒錯,可是我仍然無法接受。

    “我也很驚訝,不過昭兒是個不錯的幫手”,曹操忽然道,語氣裡竟是帶了三分贊賞的,“幾次征戰,他前後共斬殺三百多人,倉亭之戰時,還曾砍下過一個袁軍將領的首級。”

    我緩緩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麼乖的昭兒……竟然……

    有些恍惚的回到同夢閣,我仍是回不過神來。

    用了晚膳,包子和周不疑都睡下了,我卻仍是坐著發呆。

    “裴夫人,天色晚了。”胭脂上前撥了撥有些暗淡的燭火,道。

    “你先去睡吧,我不困。”

    胭脂在我對面坐下,靜了一會兒,忽然道,“夫人,小公子他……”

    “嗯?什麼?”我抬頭看她。

    “昨天我出府時,聽軍營裡的六子說,小公子他……”

    “怎麼?”

    “六子說,他從未見過有人像小公子這般,上陣殺敵全然是不顧性命的砍法”,胭脂頓了頓,又道,“像上回在倉亭,還有在沙漠與袁軍的那一戰,小公子策馬深入敵營,若那支箭再射偏一點……恐怕小公子就回不來了……”

    我點了點頭,“嗯,你去睡吧,我再坐一會兒。”

    坐了好久,直到燭火有些暗了,我才站起身,准備躺下睡覺。剛站起身,我便注意到門外有一個人影。

    上前開了門,卻發現昭兒正坐在門口的台階上。

    聽到開門聲,昭兒回頭,見是我,忙有些無措地站起身。

    “進來吧,外面冷。”

    昭兒低頭走進屋。

    我左看右看,眼前這個低著頭的少年,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浴血沙場的樣子。

    “傷口還痛不痛?”見他一直低頭站著,我暗歎,開口問道。

    “一點都不痛”,昭兒忙抬頭,張口便道,見我一臉的不信,又低低地加了一句,“真的。”

    “昭兒,還記得你自己說的話嗎?”我忽然一本正經地道。

    “什麼?”眨了眨眼睛,昭兒問。

    “你說,你是我的。”

    昭兒竟然微微紅了臉,點頭,“嗯。”

    “既然是我的,你就應當替我保護好自己”,我擰眉道。

    昭兒怔怔地看著我,燭光下,未脫稚氣的輪廓愈發的漂亮,“我以為……姐姐不要昭兒了。”

    我抬手便賞給他一個爆栗,“胡思亂想什麼!”隨即想到那一日在易州,昭兒站在門外離去的身影。

    “我怕變成姐姐的包袱,我怕姐姐會嫌我礙事……”,昭兒低低地說著,隨即又上前一步,拉著我的衣袖,“昭兒一定會變成一個大人物,昭兒一定可以保護好姐姐的!”

    我有些發怔,他不顧性命地上陣廝殺,只是為了這個?

    “昭兒,想要保護我,你必須先保護自己,否則,姐姐萬一被欺負,昭兒又不在,該如何是好呢?”知道他是榆木腦袋,固執得很,根本說不通,我干脆換個說法道。

    昭兒忙重重地點頭,“嗯。”

    我失笑。

    幾日後,相府裡來了一個客人,司馬懿。

    傳聞南陽太守楊俊素以知人善任著稱,在司馬懿二十歲前曾見過楊俊,楊俊斷言其非尋常之輩,建安六年時曹操曾經派人召其入府任職,但司馬懿見漢朝國運日衰,便裝病推辭。

    曹操一向求賢若渴,當然不會放過此等名士,故而再次邀其入府。

    本來此事與我無關,可是相府之內忽然流傳開來一個極其震憾的消息,說昭兒是司馬懿從小遺失在外的親生兒子!

    剛聽到胭脂將這個八卦轉述給我聽的時候,我還如墜雲裡霧裡,隨即我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巧合,歷史之上,司馬懿的確有一個叫做司馬昭的兒子!

    還未將這個消息消化完整,曹操便遣人來傳我去前廳。

    隨著那引路的侍女一路去到前廳的時候,便見到曹操正坐在首位,在他的左側坐著一個老者,十分普通和藹的模樣,走在路上絕對就是一個路人甲,莫非他就是傳說中的司馬懿?

    昭兒正坐在他旁邊,見我進來時,站了起來。

    “夫人,來見過司馬先生。”曹操笑道。

    我看了曹操一眼,乖乖地頷首,“司馬先生。”

    當眾拂這只大狐狸的面子,我不是不敢。

    “見過夫人”,司馬懿站了起來,“你便是子上說的姐姐?”

    “子上?”我一直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兒的字。”司馬懿笑著看向站在一旁的昭兒。

    昭兒看著我,沒有開口。

    我一時有些恍惚,昭兒原本不叫司馬昭,他是我在許昌撿到的小乞兒,由水鏡先生改名為司馬昭的,怎麼會那麼巧便是司馬懿的兒子?那風月樓的回風,還有那個老乞兒又是誰?

    “子上勞煩夫人照顧了。”司馬懿抱拳笑道,十分和藹的模樣。

    “你說……昭兒是你的兒子?”我終於回過神,不敢置信地道。

    “嗯,子上正是老夫失散多年的幼子。”司馬懿點頭。

    “夫人,司馬先生與愛子失散多年,如今總算團聚,也算你一份功勞。”曹操忽然笑道。

    我疑惑地看向昭兒。

    “姐姐待我極好的。”昭兒看著司馬懿,道。

    司馬懿點了點頭。

    “子上,剛剛與司馬先生相認,不該如此生疏啊”,曹操又道。

    司馬懿看著昭兒,眼裡有著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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