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vibear - 尋找前世之旅之流年轉(完)

翾欞

"小美，你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和你一走了之，已經對不起她了，難道不該補償她一下嗎？"

"對不起她？劉以軒！我當了你十二年的地下情人，難道你就對得起我？別忘了，這次可是她對不起你！"

我挑了挑眉。原來這兩人是這種關係……

"好吵啊！"我看看司音，低聲說道，"最討厭這種男人了，但願他不是下一個委託人。"

司音的嘴角邊彎起了一道微妙的弧度："那就不巧了，下一個委託人，就是他。"

啊--

將近黃昏的時候，那個男人果然走到我們的面前。他的容貌還算端正，只是神色疲憊，一副十分倦怠的樣子。這也難怪，周旋於妻子和情人之間的男人，比平常人都要累一些吧。

"說吧！你的煩惱，我們都會為你解決。"在等了半天他也沒有開口後，司音對他說道。

他嘆了一口氣："我是某項工程的負責人。說起來也是我心軟，幫了朋友的忙，可是沒想到，朋友轉身就把我出賣了，還說我接受了別人的一大筆賄賂。他可是我的鐵哥們，沒想到……"他的神情黯淡，"我自認平時為人不錯，為什麼這種被背叛的事總是發生在我的頭上？"

"不要怪我多嘴，劉先生，你難道就沒有背叛你的妻子嗎？"我在旁邊不冷不熱地插了一句。

他低頭默然不語。

"前世之因，後世之果。這一世，你被人背叛，都是有原因的，你的宿命根源就在……"我學著司音的樣子搖頭晃腦地說了開場白，這段話我已經會背了。

"你的宿命根源，就在……"司音打斷了我的話，眼中閃過一絲好笑的神色，"就在距今一千多年前的日本飛鳥時代，當時你是位叫大伴細人的志能便，但你背叛了你的主人，所以這一世你會被別人所背叛，就是這麼簡單。"

"原來是這樣！"他苦笑了起來，"上輩子欠下的，這輩子還要繼續還。"

"不錯，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你先回去吧。"司音一臉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大伴細人？這個名字很熟啊……而且，"志能便"不就是日本最早對忍者的稱呼嗎？忍者的起源就是從飛鳥時代開始的，對他們的稱呼也是幾經變化：從飛鳥時代的"志能便"、奈良時代的"斥候"、戰國時代的"亂波"，一直到江戶時代的正式名字--"忍者"。

可是……"大伴細人不是當時臨朝攝政的?戶太子的手下嗎？歷史資料上似乎沒有提過他背叛主人的事啊。"我疑惑地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當時的?戶太子手下最為得力的蒐集情報者，就是一位叫大伴細人的忍者。

"大伴細人是由於一樁誤會而背叛自己的主人的。記住，讓他明白誤會的真相是這次任務的關鍵。"

"就是說，即使事情已經發生，只要解釋清楚還是算完成任務，是嗎？"

"不錯，只要解釋清楚，他就會竭盡全力去彌補的。"

"我有點明白了，不過還是覺得有點奇怪呢。"

司音看了看我，說了一句讓我感到十分耳熟的話："那麼，這其中的緣由，就等著你去解開了。"

翾欞

"又來了！"我朝他眨了眨眼，"不過，沒有什麼事能難倒我葉晚！"

他的金眸中泛起了一絲溫柔："不錯，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你。"

再次走下列車的時候，我清楚地知道，又要開始另一個時代的旅程了。

穿越茫茫的白霧，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熱鬧非凡的碼頭。只見碼頭邊停靠著各色船隻，等待運貨送貨的馬車長長地排了一列，商人們正忙碌地指揮著工人裝貨卸貨。不時響起的責罵聲、催促聲、討價還價聲交彙在一起，伴隨帶著鹹味的海風，以及清脆婉轉的海鳥聲，眼前呈現出一幅盛世中的港口的繁忙景象。但這裡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飛鳥時代的日本啊，當時的日本還沒有這麼繁華……

"姑娘，看你的打扮，你是從蕃外來的嗎？"一個溫和的聲音將我從遐思中拉了回來。我回過頭，看見一位中年女子正好奇地看著我。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說道："對了，你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吧？"

我怎麼會聽不懂呢？她說的是帶著綿軟吳音的中國話啊。我沖她笑了笑："這位大嬸，請問這裡是哪裡啊？"

"原來你會說我們這裡的話。"大嬸笑了起來，"這裡是越州，你怎麼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呢？"

越州？啊，我到達的地點應該是日本當時的都城飛鳥京，怎會在越州呢？我有些驚訝，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想來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我抬眼望去，只見一行隋朝官員打扮的人，正朝這個方向走來，最後停在了一艘大船邊。為首的那個年輕男子容貌清俊，氣度不凡，頗有幾分軒昂之氣。

"大嬸，那是些什麼人？"我指了指那個方向道。

"哦，是皇上派去倭國的使者呢！聽說那個倭國是個在大海之中的島國，前陣子他們派了使者來我們大隋……"大嬸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神色，"難道大海中真有這麼一個國家？"

倭國？聽到這句話，我的心裡一陣激動。倭國不就是日本嗎？對了，在飛鳥時代，日本首次向隋朝派出了使者，還帶給隋煬帝一封極為大膽的國書。國書抬頭的一句:"日出處天子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大大惹惱了隋煬帝。幸虧大臣趕緊解釋說蠻夷不諳漢文，詞不達意，才算了事。之後等日本的遣隋使團歸國時，隋煬帝也派遣答禮使團陪送他們回國。

就是說，那些官員都是答禮使團的人了……果然，讓我來到這裡是有原因的。只要混入這艘船，一切都會簡單很多。問題是，我怎樣才能混上這艘船呢？

"大嬸，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我有些疑惑地問道。

大嬸有點得意地笑了起來，指了指那條大船："因為我就是那條船上的廚娘。"

什麼！我的眼前一亮，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不過，姑娘，你為什麼會獨自一人在這裡？"大嬸的好奇心很強。

"大嬸……"我拼命用力擠出兩滴眼淚，"其實，我是被人賣來為奴的，可是府上已經八十多的老爺，硬要納我為妾為他沖喜，我、我只能逃了出來……"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老爺很快就會派人來捉我了。我看，我也只有投海這一條路了……"

沒等我說完，大嬸已義憤填膺地說道："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畜生！不用怕，你就跟我上船，順便也能給我幫幫忙。"

我心中暗喜，繼續淚眼朦朧地望著大嬸："這怎麼可以呢，這不是難為您嗎？"

翾欞

"有什麼難為不難為的，我劉嬸最看不慣這種事，你就跟著我吧。對了，燒飯洗衣你應該會吧？"

"當……當然會啊。"我心虛地點了點頭。

"那就不用多說了。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我垂下頭，盯著地面，唇邊泛起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笑意："您就叫我--小晚吧。"


Vol.3冒名頂替

船在海面上已經航行了大半個月。經過這些天的仔細觀察，我對這個答禮使團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為首的文林郎裴世清正是我上次在碼頭見過的貴公子，相比較其他人，此人思維敏捷、口齒伶俐、文采出眾，如果他生在現代的話，應該是個外交官的好人選。

一陣清新的海風吹來，我抬眼望向海面，看著閒適的大海在海風中進行著日光浴，我的心也不禁隨風飛揚，彷彿自己幻化成了一隻海鳥，飛翔於海天之間。任海風輕拂每寸肌膚，我恍惚中將身後的塵世遺忘在記憶的某個角落。

雖然船上的活兒不少，但偶爾也能忙裡偷閒地休息一會兒。船尾平時沒什麼人來，自然成了我最喜歡的放鬆地點。為了在船上活動更加方便，我特意換了一身男裝，倒也沒有被人識穿。

等到了日本以後，接下來又該怎麼做呢？混入宮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能加入那個答禮使團的話……

"咚！"一顆小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腦袋上，我聽到頭頂斜上方傳來撲打翅膀的聲音，於是想也沒想就拾起那顆小石子，朝著斜上方擲了過去！

"嗚哇！"只聽上方傳來一聲慘叫，一隻白色的海鳥直直地掉在我的面前。

我伸手將它拎了起來，嘴角微微抽動，難道是--

"主人，你怎麼這麼用力呀？"它歪著腦袋瞪著我。

"你、你怎麼又出現了？"我搖晃著它的身子，"怎麼我到哪裡你就跟到哪裡啊？"

"我要跟著主人嘛。"它轉了轉眼珠。

"切，要緊關頭就找不見你！像上次在巴格達，我差點被炸死，怎麼就沒看見你出現？"我惡狠狠地說道。

"可是上次阿希禮不是出現……"它脫口說了一句，忽然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閉上了嘴。

"你怎麼知道？哦，當時你就在那裡對不對？你認識阿希禮？"我心裡一驚，拎著它繼續搖。

"主、主人，我的頭被你晃得好暈……"它被我搖得吐出了小舌頭。

"快說，否則我晚上燉了你來吃！"我目露凶光，它的身子在我的淫威下小小顫抖了一下。

"主人，你、你先放開我……不然我、我怎麼說啊……"它結結巴巴道。

我慢慢鬆開手，還沒等我完全放開它，它就嗖的一聲飛到了半空中，還拍了拍翅膀道："主人，等你氣消了我再來吧！"說完，它就趕緊拍拍翅膀飛走了。

可惡！這個傢伙！等下次它再落到我手裡，哼哼……不過，它一直跟著我，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翾欞

我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回船艙的時候了，廚房裡還有一大堆盤子等著我洗呢。

迎著潮濕的海風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剛轉過身，忽然聽到從不遠處的甲板上傳來了一陣騷動聲，夾雜著驚慌的喊聲："有人落水了！"

等我來到甲板上的時候，只見那裡已經擠了不少人，都朝著船下方四下探望。

"全都站在這裡做什麼？"一個清朗冷淡的聲音打破了喧鬧。我回頭一看，只見兩位翩翩公子依欄而立，一位臉色沉靜，容貌清俊，正是文林郎裴世清；而另一位神色悠然，風姿俊雅，眉宇間多了幾分不羈，正是那位日本來使，我曾聽裴世清叫過他的中文名字--蘇因高。

"裴大人，有人落海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停船救人？"為首的船夫焦急地說道。

"有人落海了？"裴世清微微一驚，"但是這茫茫大海，能夠把人救上來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蘇因高輕輕咳了一聲："裴大人說得是，如果現在派人下海，只是浪費時間。"

裴世清思索了一下，問道："落海者是何人？"

"回大人，是那位廚娘！"船夫的話讓我心裡一驚。

"既然只是個廚娘，那就更沒有必要停船救人了。"蘇因高的臉上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裴世清看了他一眼："雖然只是個廚娘，但也是我大隋子民，人不能不救！"他立刻下令停船。

"就算停船，也未必會有人……"

"我去！"我飛快打斷蘇因高的話，縱身一躍，跳入了大海。

我在水下很快就發現了廚娘大嬸，只見她雙目緊閉，看來情況不妙。也顧不了那麼多，我趕緊將她拖出了海面，攀著從船舷上扔下的繩子爬上了船。

看到我將廚娘大嬸救回來，大家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我也懶得理他們，將頭貼在大嬸胸口仔細聽了聽，已經沒有心跳了……

"蘇大人，聽說你的醫術精湛，請替她看一下吧。"裴世清朝著蘇因高說道。

蘇因高慢吞吞地走過來，用手在廚娘的鼻端探了一下，道："沒救了。"

"走開，別&61;事！"我毫不客氣地推開他的手。既然不能使用魔法，那我就只能用現代的急救術了。我用力壓著大嬸的胸，托起她的下頦，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後，往她的嘴裡緩緩吹氣……過了一會兒，只見大嬸身子微微一動，噗的一聲吐出了水。

"活了，真的活了！"人群中立刻發出了驚嘆聲。

"真是太好了！"裴世清微微笑了笑，轉身道，"開船！"

我挑釁地瞥了蘇因高一眼，他正注視著我，臉上露出了一抹匪夷所思的表情。

自從這件事過後，廚娘對我更是親切，什麼粗活都不讓我做，簡直就把我當成尊神像似的供了起來。

這天黃昏，我像往常一樣去船尾透氣，沒想到我最愛的位置竟然被人佔了。天際一片流光溢彩，那位蘇大人正一臉閒適地站在那裡欣賞著海上日落。我對他沒什麼好感，正想轉身離去，他忽然轉頭向我輕輕一笑，薄紅的嘴唇彷彿施了胭脂一般，倒也頗有幾分風情。

"怎麼，這麼討厭見到我？"

翾欞

我冷冷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下人，不想掃了大人的興致。"

他輕輕一笑："看到這日落了嗎？真是美不勝收。"

我側過頭："聽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詩嗎？"

他微微一愣，重複了一遍："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念完，他笑了起來，"原來如此，怪不得你們皇上會不高興了。"

我本想離開，又轉念一想，現在這個機會不錯，說不定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來，於是我坐了下來，裝作好奇道："皇上為什麼不高興？"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你聽說過我們國家嗎？"

"知道啊，是叫倭國吧。"我故意刺激他。

他微微皺了皺眉："我的國家，在那太陽升起的地方，所以在給你們皇帝的國書上，我們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寫下了'日出處天子至書日沒處天子無恙'的文字。"

"原來是這樣。旭日東昇，照耀四海的日出，總比那'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日落要來得吉利。你們太子殿下寫那樣的文字，根本就是對大隋的不敬，皇上沒讓人砍你們的頭，算你們運氣好。"我不以為然地看了看他，"這次你們也應該見識到了吧，我們大隋是如何的強盛。"

他略帶驚訝地望著我："不錯，正因為大隋十分強盛，所以太子殿下才令我們出使大隋，為的就是仿效大隋，希望有一天，也能讓我們的國家和大隋一樣強大。"說完，他的眼內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不過，你真的只是一個下人嗎？"

我笑了笑："其實在下也讀過一些書，只是因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做這種粗活。"

他目光微斂："那還真是可惜了……"這時，他手下的人用日語喚了他幾聲。

我順口道："他們讓你回房了，你還不回去嗎？"

他點了點頭，站起身，忽然震驚地望住我："你聽得懂我們國家的語言？"

我微笑："在下只是在機緣巧合下學過。"要想接近目標人物，或許先接近這位蘇使者，說不定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辦法。

他往前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道："我還以為除了太子殿下，只有我精通這兩種語言了，沒想到……"

我抿了抿嘴。兩種語言？也太小看我葉晚了吧。要是讓你知道我懂多少種語言，還不把你嚇暈！原來在當時，同時精通這兩種語言的人這麼少。咦？這麼說來，蘇因高算是這個答禮使團的翻譯了，這麼說來……我的腦袋中忽然想到了一個邪惡的主意，如果蘇因高因為某種原因不能進行翻譯，而?戶太子想當然也不會給他們當翻譯的，到時他們一定一籌莫展，那我不就有機會

我暗暗握了握拳。嗯，為了我的任務能夠順利完成，只能不厚道一次了……蘇因高啊蘇因高，對不起了！我需要你暫時閉嘴！不過這個卑鄙計劃的成功實施，還需要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需要那個傢伙的幫忙。

四下看了一下，確認沒有人，我輕咳了兩聲："小孔，如果你在的話，馬上給我出來。如果幫我做一件事，我就不再生你的氣了。"話音剛落，我就听到了熟悉的扑騰翅膀的聲音，小孔一頭扎了下來："主人！主人！要小孔做什麼事？不過小孔只能做鳥類可以做的事哦！"

我看了看它："你聽說過蘭水仙嗎？"

它立刻點頭："聽說過，那是一種生長在海底的毒花。如果誤食了它，就會昏睡三個月。"

"很好，我要你去幫我找一株來。"

翾欞

"啊？主人，那可是海底啊！"它為難地轉了轉眼珠，"我可是隻鳥耶！"

"我知道。不過既然身為鳥族的精靈，你一定知道一種已經滅絕的鳥類吧！這種鳥生活在晚白堊紀時期的北美洲，它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潛入海底捕食……"

"是潛水鳥！"小孔插嘴道。

"對！你不是能變化成各種鳥類的樣子嗎？"我頗為自得地笑了笑，"你做得到，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主人！"小孔恍然大悟，立刻搖身一變，幻化成了一隻模樣有點像八哥的鳥--橙色的嘴巴，配上黑色的羽毛，再加上兩隻靈敏的腳蹼，看上去非常可愛。

它朝我點點頭，拍拍翅膀，一頭鑽進海裡。不多時，它就濕漉漉地從海裡鑽了出來，嘴巴里正銜著一株天藍色的蘭水仙。

我接過了蘭水仙，小心翼翼地放入懷裡，唇邊彎起一道幾不可見的弧度。抬眼望向天際，夕陽餘暉已經散盡，不知何處才是那日出之國。

晚上，我趁著侍從來端夜宵的機會，將蘭水仙放進了蘇因高的那碗食物中，然後就等著傳來"好"消息。

一切都像我預料的那樣。沒過多久，外面響起了一陣紛亂不堪的腳步聲，有人猛地推門進來，高聲道："劉嬸，剛才你們做的是什麼夜宵呀？"

劉嬸愕然地看了他一眼，道："只是普通的夜宵啊……發生什麼事了？"

"這下可闖大禍了，大人他吃完宵夜以後就暈過去了，怎麼也喊不醒！"來人焦急地說道。

我按捺住心裡的竊喜，故作驚慌道："怎麼會這樣？那蘇大人他……"

"什麼蘇大人？"來人不耐煩地看我一眼，"暈過去的是裴大人！"

"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頭頂上方炸開了……沒有錯，的確是有人中招了，可中招的那個人怎麼會是裴世清？


Vol.4飛鳥京

我盡快讓自己冷靜下來，跟隨著那人來到了出事的地方。

"唉，怎麼會這樣？"蘇因高一臉愁容，"夜宵送來的時候，裴大人正好在我房裡，剛好我的胃口不好，所以就將這碗夜宵給裴大人吃了，沒想到他吃完就……"

我心煩意亂地看了看昏睡中的裴世清，又鬱悶地掃了一眼好運的蘇因高。這下子倒好，想算計的人平安無事，那個缺少不得的人卻中了招。接下來該怎麼辦？沒有裴世清，還怎麼出使日本啊？慘了，我不會已經把歷史給攪亂了吧？

"大人，我們做的夜宵絕對沒問題，您看其他人都好好的！"劉嬸驚慌地說道。

"但是，他明明是吃完那碗夜宵才……"蘇因高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疑惑的神色。

"大人，這碗夜宵如果在送來的途中被動了手腳，恐怕大人也看不到吧。"我恢復了平靜的臉色，"更何況，你們就那麼肯定是因為這碗夜宵的緣故？"

"難道還能有別的緣故嗎？"

"那很簡單，只要試試這碗剩下的夜宵有無問題即可。"我打量了一下在場的眾人，"各位大人身嬌肉貴，就讓我這個下人試一試好了，最多也像裴大人一樣熟睡就是。"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已經喝了一口。

大家一臉緊張地看著我，直到我朝他們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蘭水仙雖然是毒物，但只對人類有效。所以，對我是不會有任何作用的。

翾欞

眾人的疑團消去了，但接下來的問題卻讓大家更加為難。

"裴大人這個樣子，我們該怎麼辦？"一位年紀偏大的使者說道。

另一位也搖了搖頭："確實，沒有裴大人在，我等幾人難擔大任，這可如何是好？"

看他們紛紛打起了退堂鼓，我不禁冷笑一聲："眾位大人，你們也是百里挑一選出來的使臣，難道還怕了那倭國不成？"

"唉，小兄弟，你有所不知，我們之中實在是少了一位像裴大人這樣口才出眾的人。若到時有半點差池，失了我大隋的顏面，那我們可真是萬死難辭其咎。"那位長者為難地說道。

"但你們現在半路折返，皇上必定降罪於你們。"我可不認為隋煬帝會饒恕這些連任務都沒有完成的官員。

蘇因高站起身來："這位小兄弟說得對，現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眾位大人還是走一趟比較好。"他忽然看了我一眼，"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我的心裡驀地湧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主意肯定不是什麼好點子。

"我看這位小兄弟不似普通人，口齒伶俐、見解獨到、膽大過人，且容貌俊雅，眉宇間英氣襲人，最重要的是他還懂得我們國家的語言，如果請他暫扮裴大人……"他的話還沒說完，不止是那些官員大吃一驚，連我也吃了一驚。

他說什麼？讓我假扮裴世清？拜託，上次在巴比倫我就已經假扮公主了，這次難道還要繼續角色扮演嗎？而且還是女扮男裝……我猶豫了一下，忽然又想到，這實在是一個接近?戶太子的絕佳機會，機不可失！

"這怎麼行，他只是一個下人！"有人提抗議了。

"我並不是一個下人。"我一臉認真地看著他們，緩緩道，"其實，我就是傳說中的人稱'聰明絕頂詩詞歌賦無一不通無所不知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文武雙全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從來不敗是也。"哼，這個名字夠拉風吧！

眾人被我那一串長長的名號給震懵了。

"從來不敗？"蘇因高忍不住輕笑出聲。

"更重要的是，我對大和的一切很熟悉。"我不再故意稱"倭國"了，然後我將自己讀過的有關?戶太子和推古大王的歷史一一背了出來。

蘇因高臉上的笑容漸漸被驚訝的神色所代替，忍不住道："真沒想到，你居然對我國的情況了解得這麼詳細，果然再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

"諸位是願意回國受死，還是願意陪我賭一把？"我環視了他們一圈，"怎麼樣？"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那位長者開了口："我等願意跟隨公子一起前往大和。"

"好極了。"我抿了抿嘴，"在下裴世清，一定不會令各位大人失望。"說完，我抬眸望了蘇因高一眼，他的唇邊泛起了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不知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了多少天，我們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日本的筑紫，也就是日本現在的北九州。蘇因高將仍昏迷的裴世清安排在了一個穩妥的地方，並讓劉嬸照顧他。

為了表達對隋使的尊敬，?戶太子命人在難波特意修築了新的館舍，並且用了三十條彩船，將我們從筑紫迎到了難波。在難波休息了幾日後，我們又走馬燈似的被迎接到了當時日本的都城--飛鳥京。

剛到達飛鳥京的時候，我被眼前的陣勢驚了一下。只見上百匹披紅掛綠的五彩馬為我們開道，鳴響的角鼓聲穿透了蒼穹，大臣們頭戴金簪花、身穿綿紫繡織五色綾羅衣，列隊相迎。

翾欞

"裴大人，對我國的相迎儀式可滿意？"蘇因高在我身邊低聲笑道。

"的確是很隆重，只是不知推古大王何時接見我們？"我望了一眼兩邊的街道。此時正值初春時節，道路兩旁櫻花紛揚，輕盈似蝶舞，為這京城增添了幾分靈動之美。而路上行人，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所穿的服飾和中國隋唐時的服飾幾乎沒有區別。男子們一般都梳一種叫雙輪的髮型，女性則多垂發。

蘇因高微微一笑："裴大人先在行館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們再進宮。另外，以後裴大人可以叫我的本名。"

"你的本名？"

"在下本名--小野妹子。"他的神情有幾分不自然。

小野--妹子？我忍不住想笑。

傍晚時分，我們在館舍里安頓下來。我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多加註意，要是被人知道我的真實性別，戲就演不下去了。一切就緒之後，我回憶了一遍歷史書上的記載，對第二天的見面有一個大致的準備後，就早早歇息了。就在我要入睡的時候，忽然看到窗外隱約有黑影閃過，心裡微微一驚，急忙推門而出，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難道是我眼花了？

第二天一早，小野妹子就來接我入宮了。

推古大王所在的豐浦宮位於飛鳥京的南邊，它那優雅的帶著中國江南園林風格的庭院內，粉色的櫻花正如火如荼地開放，紛紛揚揚的花瓣四散飄零。清雅的苑池內還能看到幾隻笨重的壽龜在水中扑騰，看來歷史書上有關當時的日本人將烏龜當靈物放養的記載果然不假。

一進入大殿，我就看到兩邊站滿了文武百官，文官穿著有襴衣，武官穿著無襴衣，服裝顏色各異，看上去還真夠熱鬧扎眼的。不過這也難怪，當時日本的官位服裝還沒有製定出具體統一的規定。

我抬眼望去，只見正中央坐著一位身著華麗的赤紅色禮服的女子。毫無疑問，這位一定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推古大王了。

"各位使節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一個猶如風吹過竹林的男子聲音響起。

能在這里首先開口的，多半就是身為攝政王的?戶太子吧。帶著幾分好奇，我抬起頭來，望向了那位在日本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我望向他的同時，他也正抬眸打量著我。

他那微微高挑的眉，斜斜瞥人的眼神，真是盡顯風情。我不由暗暗感慨，這樣的濁世紅塵中，竟然有如此的男子存在……彷彿浸在紅酒中的浮冰，華麗剔透，光澤瀲灩。?戶太子，這位相傳出生在馬?裡的王子，以後將有一個更有名的諡號--聖德太子。關於他，有無數的傳說。說他是人間罕見的美男子，飄逸俊秀，肌膚如雪，並會散發香味；說他三歲就會誦佛經，聰明絕頂，耳聽八方，可以同時斷十件複雜的疑案。他的光輝，照亮了整個飛鳥時代，讓後人很難在同一時代裡找出第二個能和他相比的人物。

推古大王笑著開了口："我聽說大隋在我國之西，是個禮儀之邦；我國祇是區區島國，偏居海隅，孤陋寡聞，以至久不相見。今日貴客遠來，我們特意清掃道路，裝飾館會，以待大使，希望能聽到來自泱泱大國的文明教化。"

我收回了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氣。現在的我，不是葉晚，而是代表著大隋的裴世清。不管怎麼說，我的身體裡還流著一半中國血統呢，絕對不能被人小看了。我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用來自大國的口吻回道："我大隋皇帝德並二儀，澤被四海，因為知道貴國仰慕我國的文明教化，所以才特地遣使宣諭。"我又指了指門外，"皇上還讓我們帶來了一些大隋的禮物。"

推古大王立刻表達了感謝之意。太子淡淡開了口："閣下一定就是小野提到的文林郎裴世清裴大人了，想不到竟然這麼年輕。"

太子您也不老啊……我在心裡回了一句。

翾欞

"早聞大隋之盛名，想必大隋挑出來的使者也必定有過人之處吧？能不能讓我們島國的人見識一下？"在旁邊的一排武官中忽然冒出了一個不協調的聲音。

雖然這話說得冠冕堂皇，但卻散發出一絲不太友好的味道。

太子略略挑了挑眉，黑色的眼眸內迅速掠過一絲深不可測的神色。

"蘇我大人，這恐怕不大好吧！"站在我身邊的小野妹子立刻阻止道。

蘇我？如果我沒記錯，蘇我一族應該是當時的權臣，正是蘇我馬子派人暗殺了之前的王，才扶植了推古大王上位，所以就連太子也要忌憚他們幾分。我側過頭，打量了一下那個男子。他的容貌也還算清秀，只是眉宇間帶著幾分彰顯的張狂。從年紀來看，他應該是蘇我馬子的兒子吧。

"閣下是--"我保持著外交笑容。

"在下蘇我蝦夷，裴大人，能不能讓我們開開眼界？"他的臉上似乎寫著"不服氣"這幾個字。

蘇我蝦夷……這個名字讓我感到有點餓了。

"蘇我大人，難道您想要刁難大隋的使者？"小野妹子瞥了他一眼。

"刁難？我怎麼敢刁難裴大人？大隋泱泱大國，這使者也必然是百里挑一，讓我等見識一下又有何難？"蘇我蝦夷面露倨色。

我朝太子的方向望了一眼。他臉上依然一副淡淡的神情，似乎對現在發生的一切置若罔聞，但依稀可見他眼眸中微光略閃。

我心裡微微一動，難道太子也心存好奇？

"不知蘇我大人想見識些什麼？"我微微一笑。

"那我就直說了！我很想和裴大人比試比試，順便見識一下裴大人的過人之處。"他的話音剛落，小野妹子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略帶緊張的神色。

這傢伙，一定是怕我這個冒牌貨露餡。

"不知蘇我大人想比試什麼呢？"我笑問道。

"很簡單，一場武試，一場文試。裴大人應該不會拒絕吧？"

我還沒說話，又聽到文官那里傳出了一個聲音："裴大人怎麼會拒絕呢？如果拒絕的話，豈不有損大隋顏面？"

小野鬱悶地朝那個方向望了一眼，低聲道："竹田王子！"

竹田王子？他不就是之前和?戶太子爭奪攝政之位而落敗的王子嗎？身為大王的親生兒子，居然還是敗在了?戶手裡，應該心有不甘吧……順著那個方向望去，我見到的是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貴公子，雖然面色蒼白，略有病容，但那雙棕色的眼眸卻是目光炯炯。

"小野大人，這下怎麼辦？"身後同來的使臣小聲問道。

"大王，您看這如何是好？"小野只好把皮球踢給了大王。

推古大王笑了笑，順手將皮球傳給了?戶："還是由殿下定奪吧。"

?戶太子挑了挑眉："蘇我他們倒也並無惡意，不過這比試不比試，還是看裴大人的意願吧。"

好一個太子殿下，居然又把皮球踢到了我這裡。如果我不答應，不就顯得我們小家子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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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有這樣的切磋機會，在下當然不會拒絕。"我垂眸一笑，管你什麼馬子、蝦子、魚子醬，難道我葉晚還怕了你們不成，全都放馬過來好了！

回到館舍之後，使團裡的人立刻憂心忡忡地商議起這兩場比試來。剛才在大殿內，定下了第一場為文試。比試的內容聽起來十分簡單--畫畫。

"公子，冒昧問一句，您對明天的比試是否有勝算？"王大人一臉焦急地看著我，滿臉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要是萬一輸給了他們，我大隋的顏面何存啊……"

我笑瞇瞇地點了點頭："放心吧，必勝無疑。"

"公子打算畫什麼？"李大人不確信地問道，"花鳥魚虫還是梅蘭竹菊？"

我只是微笑不語。

"唉，如果裴大人沒有出意外就好了，他可是文武雙全，由他來比試，一定毫無問題，但是現在……"王大人幽幽道。

一旁的小野妹子也用懷疑的目光看著我。

我喝了一杯茶，拍了拍衣角，站起身朝外走去。剛走到庭院處，小野就追出來喊住了我："我說你真的有把握嗎？"

我抬起手，撣去了落在自己肩上的櫻花，抬眸朝他一笑："我說妹子，難道你也不信我？"

他愣了愣："你叫我什麼？"

"叫你名字啊！大人來大人去，累死了，反正又沒其他人在。這樣吧，你也叫我世清好了。"一叫他的名字，都會讓我有想笑的衝動。

"但是……"他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我也很想知道明天你打算畫什麼。蘇我蝦夷的畫技在我們大和是數一數二的，如果是真的裴世清倒有勝算，但是你……你學過繪畫嗎？"

我笑著盯著他的眼睛，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的臉一下子就垮下來了，愣在了那裡。

"放心吧，妹子！我說了明天能必勝無疑的。"我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留下他一個人繼續在樹下石化。

第二天清晨出門的時候，溫暖的陽光若隱若現地穿透雲層，將這座千年前的古都籠罩在自己的光輝之中。

比試的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所以當我到達丰浦宮的時候，文武百官全都到齊了。眾人或坐或站，全都好奇地想知道究竟誰勝誰敗，又或是隋朝的來使究竟有多大能耐。

比試的地點安排在櫻花盛開的庭院中，繽紛絢麗的櫻花彷若火焰，灼熱地燃燒在枝頭。潔白的花瓣在陽光下變得更加明麗，一簇簇、一團團，肆意張揚，只求一夕璀璨。一陣微風吹過，漫天飛舞的花瓣簌簌而落，直讓人忍不住感嘆這動人心魄的美卻是如此短暫易逝。

我下意識地往太子的方向望去。那一襲緋紅色的身影正倚靠在櫻花樹下，右手捧起酒碟至唇邊，而他那雙如泉水般靈動的眼眸中帶了幾分冷漠與疏離。一陣輕風吹過，落花飛舞，長袖輕飄，黑髮隨風而起，頑皮地纏在了他的臉上。

蘇我蝦夷胸有成竹地走到了平舖的白紙前，提筆蘸墨，下筆如飛，一氣呵成。他很快就畫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牡丹圖》。他略帶得意地將畫給大家展示了一番。雖然我對畫一竅不通，不過也覺得畫上的那株牡丹線條自然流暢，花姿柔美，鮮活動人。嗯，確實是一幅好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