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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男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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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血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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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3-4-2010 11:31:35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第一章、 天荒

烈日如焦,天空依舊蔚藍,沒有絲毫雜質。
地面上沒有一絲雜草,到處都是干涸的裂痕。
所有的人都枯瘦如柴,如同一群群饑餓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嘴祈求著上蒼賜予他們食物。
地面如同火爐一般滾燙,炙烤著他們。
天,依然很熱,風吹過來如烙鐵般燙在了臉上,每個人的嘴唇都干涸如裂開的地皮,絕望的眼神里充滿著對死神的恐懼。
忽然,人群中“咚”的一聲輕響,一人無力地栽倒在了地上,所有的人就好像看到救星似的,如潮水般向那人涌去。
一個衣著破舊的小女孩從人群中游魚般地滑出來,失望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離開人群。
“爹——,沒有吃的東西!”
女孩的聲音雖然無力,倒也清亮。一個病了很重的老年人耷拉著眼睛,無力地靠在一棵枯樹下,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支撐著地面,吃力動了動干裂得嘴唇。
“孩子,會有饅頭吃的!”
女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沮喪地說道,“爹,咱們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老人無聲,無力地躺在枯樹下,絕望的眼神變得愈加呆滯。
天空中,突然卷起一陣沙塵,朝他們襲來。
一隊人馬從遠處浩浩蕩蕩地從遠處奔來。
所有的人都面露驚恐之色,疲倦的身子靜靜地停在原地。
小女孩站直了身體,緩緩地朝人群走去。
馬蹄聲越來越近,帶著滾滾的沙塵吞噬著站立的人們。
忽然,為首的人吆喝了一聲,他的馬也隨之騰空而躍,仰天長嘶,踉蹌了一陣,退后幾步才站穩了腳。
他的正前方,只見一個小女孩衣著破舊不堪,蓬頭垢面地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與他近在咫尺,灰塵從她的周圍呼嘯而過,衣襟和頭發也隨著飄動,臉上沒有一絲驚恐的表情。
“你是將軍嗎?”小女孩平靜地問道。
“是,我是平西將軍狄青!”為首的人答道,臉上沒有一絲憤怒的表情。
“那你有吃的東西嗎?”
狄青沒有回答她,只是吩咐手下拿出一袋干糧。
眾人又如一窩蜂般涌了上去。
小女孩拿著一塊干糧頭也不回地朝遠處奔去。
“她真得很像—”將軍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深沉地說道,“小鸞也應該和她一樣大了。”
枯樹下面,老人安祥地躺著,落日的余暉灑在他平靜的臉上。
小女孩輕輕地搖晃者他的軀體,高興地說道,“爹咱們有吃的了!”
  老人依然紋絲不動地躺著。
將軍寬大的手搭在了小女孩的肩上,只聽得有人說道,“孩子,你自己吃吧,你爹他已經死了。” 
 
夜,冷風嗖嗖地在黑暗中穿梭。
枯樹下面,凸起的一塊小小的土丘。
黑暗中,一個矯捷的身影從不知道的地方顯出,靜靜地站在枯樹下。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忽然蹲下身子,雙手不停地扒著土丘上的土,嘴里不停地說著:“爹,我回來了,你在里面一定很難受,你經常教我不要騙人,可你今天為什么還幫著我騙將軍!”
“爹,我帶了幾件將軍的衣服,還有肉,好久都沒吃了吧!我說過我不離開爹的……”
土丘越變越小,所有的土都朝四周涌出,中間變得凹陷,已經很深很深了。
可她還是不停地挖著。
“別挖了,什么也沒有的!”她的身后傳來一陣說話聲:“你爹不在這里。”
她回過頭來,兩個衣著襤衫的人站在身后,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蔑視著她,時不時地摸摸肚子,不停地打嗝,他怒聲喝道:“你們在說什么?!”
“皮包骨的什么肉也沒有,真難吃,”其中一人故意說道:“不過那幾件衣服還挺耐穿的,就是被別人搶了。”
“你們?!”
“我們是吃人的人。”兩人相視了一下,哈哈大笑。
“爹,是真的走了 !”她失聲地說著,雙目失神,
“你們還我爹—”她說著快速地朝那兩個人撲過去,不料卻被那兩個人死死地抓住。
“今晚又有收獲了,這小丫頭細皮嫩肉的,肯定比那個死老頭好吃,”其中一人說道:“弟兄們,又有獵物上勾了!”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黑壓壓的人群擁著,七手八腳地捆起來,吊在半空,她的腳底下,是將要熊熊燃燒起來的烈火。所有的人都圍著她歡呼,狂跳。
她拼命地哭著,喊著,聲音卻淹沒在了他們的歡呼聲中。
她絕望地抬起了頭,看著深邃的夜空,繁星點點,她看到了老人慈祥的笑。
她也笑了,她大聲地喊著:“爹!”卻發現她已經發不出聲了。
火勢越來越猛,他們的聲音愈來愈小,她身上的火勢愈來愈烈。
一陣驚天的馬嘶由遠處傳來,人群中發出驚恐的尖叫,她的身體劇烈地晃動,支撐著她的木樁在不停地晃動。劇烈的斷裂聲刺激著她的耳膜,像洪水泛濫,山崩地裂。
她被一個強大的力量緊緊地擁著,朝不知名的地方飛速地前進。
所有的人都被她沖散,離她愈來愈遠。
沒有遠離她的,只有火,熊熊燃燒的火。
“將軍!”她泣不成聲:“你—”
“孩子,你爹他一直在看著你。”將軍強忍著身上的疼痛,吃力地說著,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她一眼不眨地看了將軍半天,終于忍不住地哭出聲來:“爹—”
她一頭扎到了將軍懷中。
“從今往后,你有自己新的名字。”將軍道:“你以后就是平西大將軍狄青的女兒,狄小鸞!”
“狄小鸞!”她重復了一遍:“我叫狄小鸞?!”
“是的,孩子!”將軍說著,握住她枯瘦冰冷的小手:“你就叫狄小鸞!”
忽然,他發現那枯瘦的手中背上多了一處紫青色的傷痕,像是被什么咬了似的。這絕對不是被繩子綁過的傷痕。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觸了電似的驚叫著:“你手上的傷疤是從哪來的?!”
她撓撓頭皮,想了片刻,說:“可能,可能是剛才挖土的時候不小心被地鼠咬了一口吧!”
將軍驚駭。

大夏頤園,深夜。
黑暗中,兩個黑影越過重重障礙,在眾多大夏兵卒把守的眼下嗖嗖地掠過,消失在園林之中。
園林寢宮里,透過微弱的燭光隱隱約約地傳來西域的胡琴之聲,悲悲切切,如泣如訴。
那是高昌國的王子,阿斯蘭。
只見他手扶胡琴,忘我地彈奏著。
窗戶上,映出了大夏衛兵巡邏的影子。
他長嘆了一聲從椅子上坐了站了起來,眾侍奴見狀警惕地盯著他。
雖然貴高昌國的儲君,在大夏國也受著上賓得待遇,但在異國為質,卻是另一番滋味。
國家的生死存亡尚且不知,就連自己的生死也難以預料。
這里沒有一個熟悉的影子,也沒有一個能說話的人。
不由之中,他緊閉雙眼,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浮現出來。
“古曼麗!”他悲切地喊著,淚流滿面。
窗戶無聲地打開,冷風驟然襲面。
眾人驚慌地撲到他跟前,問道,“阿斯蘭王子,你沒事吧!”
他冷笑了一聲,道,“我沒事!”
只是他的心驟然跳動。
因為他的手心多了一封特制的密函。

第二章、戰神
肅殺的戰鼓聲,震耳欲聾的車鳴馬嘶卷著塵沙鋪天蓋地地涌來,來自不同的方向,慢慢地靠近,融匯,交錯。頓時,輪碾聲、踏蹄聲,戰旗獵獵,戰鼓轟隆,霎時混為烈嵐,破空箭雨下的人仰馬翻,兩股寬大的洪流猛烈地撞擊在一起,突刺、攔啄、閃避,將血肉與沙塵攪拌。
為首的將領連戰連退,戰士死傷無數,
“快點,打開城門!”將軍驚慌地喊著,城門如帷幕一般緩緩地朝兩邊打開,眾將士們陸續的涌入城中,敵軍也快速地趕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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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4-2010 11:32:09 | 顯示全部樓層
無數的長槍紛紛指向了為首的將領,雜亂的腳步聲和吶喊聲震蕩著整個城郭,將軍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忽然,攻城的敵軍紛紛退出城外,面露驚訝之色,所到之處血肉橫尸,各種慘叫,刺殺,雜亂地傳出。
只見城內沖出一隊人馬,為首的人,面帶青銅面具,飛速地沖向敵陣。
敵軍首領面露驚詫之色,不知所措。
那人忽然從馬上躍起,離地丈許高,手持長矛,伸出長臂,將長矛投擲出去,正中敵軍首領心臟。只聽得一陣凄厲的慘叫聲,敵軍首領隨著長矛的沖力飛離戰馬,緊束的戎裝和鎧甲紛紛脫離身體,手持的弓弩緩緩地滑過指尖,箭筒翻落,箭支紛紛撒落下來,朝地面無聲地落下來,腥血如石柱一般從心口涌出,又如洪流一般朝四面八方涌瀉,一襲七彩的羽毛服飾在雪光發出耀眼奪目的光芒,如涅磐的鳳凰,又如開屏的孔雀,在在穹蒼之上盤旋,黛黑色的頭發從脫落的盔甲里露了出來,隨著婀娜的身影肆意的飄動。
那是一個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
地面被腥血染紅,反射著蒼穹之上隱匿的夕陽的余光,莊嚴肅穆,所有的人都紛紛放下手中的武器,圍成一個奇異的圖形,面朝戰死的首領,俯下身去,將血染的雙手放入胸口,口中念念有詞,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誦經。
沙場之上,忽然變得異常安靜。
護城將軍及其首領也如雕塑一般靜靜地看著,陷入了這場莊嚴肅穆的禱告儀式之中。
忽然,所有的敵軍都做出同一種姿勢,伸出雙臂,躍出地面丈許高,心口驟然爆裂,血如泉涌。一件件鎧甲撕裂開來,夾雜著他們身上各色的羽毛,如漫天飛舞的雪花,簌簌地飄落。
在將軍的面前,在所向披靡的猛士面前,這一幕,驚心動魄。
悠長的嗚咽盤旋在上空。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著,默不作聲。
風沙驟然卷起,掩蓋了他們的軀體。
青銅面具無聲地摘了下來,那是一張清秀卻要略顯滄桑的面孔。
他就是平西將軍——狄青。

古老的塤聲忽然悠揚婉轉地盤旋在空曠的天地之中,伴著漫天飛舞的黃沙,盤旋在空曠的天地之中,像孤雁低鳴,如泣如訴。
狄遠靜靜地佇立在被人遺忘得廢城頂上,凌亂的頭發肆意地舞動,長長的衣襟在空中飄著,伴著狂舞的砂石,忽隱忽現。
征戰之后的世界是異常平靜的,而經歷征戰之后的人卻并不平靜。
天空中,烈日像凝固的血塊散發著昏暗微弱的光,隱匿在渾濁的沙塵中。
他手中的殘刀刃上的血如花瓣上的露珠一樣輕輕地滑過,滴在了干涸的地面上,一點一點滲入土里。僅僅是在霎那間,刀刃又恢復了以前的明亮,散發著奪目耀眼的眼白色的光環。
他的身后躺著不計其數的人,散發著死人的氣息。
忽然之間,風聲大作,飛沙走石。
所有躺著的人都變得無影無蹤。
只有荒蕪的沙地。

遠處的城樓上,一人焦急地四處張望著,尋找著深入沙漠腹地的狄遠。
那是他的父親,也是平西將軍狄青。
 他的耳邊傳來了自己稚嫩的童音:“爹,我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很快——”父親的回答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虛無而有渺茫。
 他有兩個四哥哥戰死在了沙場,一個弟弟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尸骨都沒有留下,就連他唯一的妹妹……
那是一場可怕的瘟疫,在那場可怕的征戰之后,幾乎毀了他們所有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他的妹妹小鸞是怎么死的。他只知道小鸞的身上爬滿了老鼠,他能看到的只有小鸞那漆黑而又濕潤的眼睛。
他不敢再想了。
因為,他的父親已經失去了四個孩子。

夜,冷月。
一群脫了韁的馬在廣袤的沙漠中輕快地飛跑著,卷起層層的沙塵,在昏暗的月光之下疾馳而過。。
軍帳之中,昏暗的燈光之下,狄遠正拿著筆在雪白的布帛之上聚精會神地比劃著,時而又陷入無限地沉思;時而又憤怒的將筆丟棄,抱頭頓足冥思苦想;時而又柳暗花明,欣喜若狂,撿起丟棄的筆,胸有成竹地比劃著;時而又輕輕放下筆,繼續沉思著……
終于他筆落實處,卻如著了魔似的在布帛之上陰陽頓挫地畫著,干澀的筆頭頻頻地蘸向筆硯臺,幾乎是在一眨眼功夫,一個清新脫俗的女子浮出布帛,倚樓而坐,眺望著遠方,雙眸地隱含著無限的期待。
“如音……”
他伸出顫抖的手撫摸著栩栩如生的畫中人,靜靜地閉上眼睛,突出的喉結劇烈地翻滾著,發出一陣陣深沉的嗚咽:“如音……”
一群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涌處,將他團團圍住,冰冷的利器發出慘白詭異的寒光,格外地刺目。
“你們將軍呢?”
黑衣人中傳來一陣陰冷的說話聲。
狄遠不語,依然出神地沉浸在畫中人的一顰一笑之中。
一道奪目的白光在黑暗中瞬間劃過,朝狄遠直逼而來,一股滾燙的液體如泉柱般從他的體內噴涌而出,濺落在了黑衣人的身上,發出幽暗的光。
畫中人連同布帛被高高地拋向了空中,如飛舞的花瓣輕輕地在空中盤旋著,在眾人的面前,畫中的女子如花一樣綻放。
布帛緩緩地飄落下來,靜靜地躺在桌子上,畫中的女子依然如初。
忽然之間,無數的短箭如雨點般從賬外射入,黑衣人紛紛倒地,只有狄遠一個人手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搖搖欲墜的站在倒下的人群之中。
帷幕漸漸地朝兩邊散開,手持弓弩的將軍攜帶隨從靜靜地站在帳外,帳內的慘狀一目了然,默不作聲。
“將軍,爹——!”狄遠輕聲喊道:“我……”
“為什么不發出信號!”狄青面無表情,冷冷地問道。
狄遠捂著傷口的手緩緩地放了下來,低頭不語。
“違抗軍令,必須以軍法處置!”將軍轉過身去,朝帳外高聲喊道:“來人,將狄遠拉出去,杖責三十!”
頓時,狄遠被兩個人托了出去,殷紅的鮮血劃出一道道長長的痕跡朝帳外刑場駛去。
“馬上把他們全部燒掉!”狄青收起弓弩,望著帳內一片狼藉,厲聲喝道,“一個也不能留!”
“將軍,不要——”人群中一人挺身而出,沖了出來,喊道,“不要殺害他們!”
狄青如雕塑般靜立,任由小鸞搖晃著。
眾將放下手中弓弩,將高舉的火把紛紛朝帳篷里投去,頓時,尖利的嚎叫隨著火勢的高漲從帳內雜亂地傳出,無數雙手和忙亂的身影隨著兇猛的火勢瘋狂地亂舞著,像無數條金黃色火舌相互交錯著沖向深邃的夜空。一股焦臭刺鼻的氣味彌漫在整個夜里,愈來愈烈。
小鸞見狀,趁狄青不備,飛速地沖進火海。
“小鸞——”狄青聲嘶力竭地喊著,正欲沖進火海,被眾將阻止。
“孩子,你以為爹真得想殺他們嗎?”狄青失聲痛哭道,“爹實在是沒有辦法啊,他們是瘟神啊——”
火勢越來越猛,一陣猛烈的冷風襲來,無數的帳篷紛紛燃起,像一條盤旋蠕動的火蛇,伸向遙遠的天際。
布帛上的畫中人在熊熊燃燒的火光中隱沒,綻放出如畫般的笑容,像一只在涅磐中永生的火鳳凰,飛向深邃的夜空。
空曠的刑場之中,狄遠托著遍體鱗傷的身子吃力地向前爬著,沙啞地喊著:“如音,如音……”
一雙濕潤的墨色瞳孔默默地注視眼前發生的一切,無聲無語。
“小鸞……”狄遠看著她嬌小的身影,伸出血跡斑斑的雙手,無力地喊著。
小鸞緩緩地出現在他的面前,臉上平靜的沒有一絲表情。
他看到了小鸞的瞳孔里籠罩著薄薄的血霧,不。他的眼球原本就是血紅色的,滲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珠,順著面頰緩緩地留了出來。
“小鸞,你……”
塤聲,從她的嘴邊自然地流出,無聲地朝四周擴散。
那是不同于平日里的塤聲,神秘而又難以預測。
“那是——”狄遠驚嘆道,“師傅?!”
黑暗中,一人從亂石中緩緩地浮現出來,摘下頭上的斗笠,朝塤聲發出的方向走來。

“爹,”狄遠吃力地喊著:“我看到她了!”
“誰?”狄青問道。
“小鸞!”
狄青緩緩地拔出腰間的佩劍,顫抖地舉到了狄遠的脖頸,那是他第四個兒子。
“等等,將軍!”黑暗中,一人驚叫著沖到狄青面前,那是一個始終帶著斗笠面部模糊的人,他的身后跟著一個嬌小的身影。
“我可以醫治四公子身上的瘟疫!”那人道。
“小鸞!”狄青驚喜地喊著,“你還活著?!”
“是鬼影叔叔救了我!”小鸞高興地說,“爹,你就相信鬼影叔叔吧!”
“敢問先生尊姓大名?”狄青收斂了自己的激動,說道。
“將軍就叫我鬼影吧。”那人道,“我只是一個云游四海的赤腳醫生,名利只是身外之物。”
“那多謝鬼影先生了!”狄青激動地走過去,扶起狄遠,道“遠兒,你有救了!”

塤聲依舊。
邊關,黃沙漫天。
狄遠經常喜歡漫步在掩埋著無數占死亡靈的沙地上,傾聽著他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那是一種低沉,蒼涼的哀歌。
這是他總會拿出塤,應合著這種聲音。
可是在他的心里,總會想起另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孩童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只聽得那聲音唱道: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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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4-2010 11:33:30 | 顯示全部樓層
昃日,西風,三川口古道。
“你為什么要救我。”狄遠虛弱地問道,“我知道你是誰?”
“我是誰?”鬼影依然頭戴斗笠,面部包裹得嚴嚴實實,甚至沒有一絲縫隙。
“你是殺我的人!”狄遠平靜地說道,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我是唯一接觸過他們的人,你和他們有著同樣一種眼神和殺氣,而且你們使的是同樣的招數。”
“如果我真是要殺你的人,我怎么會救你?”鬼影詭異地冷笑了一聲。
“這也是我正想問你的?”狄遠依舊挺拔地站立著,沒有絲毫畏懼。
“你究竟是誰?”
三、血祭

沙漠中,一群衣著襤樓的人無力地行走著。
他們的身后,不時地有人陸陸續續倒下。
烈日如焦,活著的人眼中只有絕望,他們已經弄不清白天和黑夜,他們不知道前邊的路還有多長,他們更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除了空曠的沙漠和如焦的烈日還會有什么。
只有走下去他們才不會倒下,不會永遠掩埋在沙子底下。

忽然,空曠的天際中,傳來一聲悠遠的長嘯,響徹云霄。
他們麻木地揚起了頭,機械地尋聲望去,干裂的嘴唇異常醒目。
一只蒼鷹盤旋在他們上空,久久不肯離去。
只見一人開弓引箭對準了蒼鷹,另一人阻攔不及,箭已如流星一般飛射出去。
蒼鷹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飛向了天邊。
“驚弓之鳥,它跑不了多遠!”引箭的人用盡最后一絲氣力,得意地說道。
“你錯了,”阻攔他的人更加絕望地說道:“它死了,咱們就更走不出去了。”
“水,水——”引箭的人斷斷續續地說“只有它的血——”
那人話未說完,就無力地栽倒在地。
不知不覺,天空愈加混濁,他們的視線越來越模糊,身子越來越輕飄。
就連如焦的烈日,也越來越昏暗,直到一片漆黑。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的耳邊傳來一陣古老的塤聲,混合著泥土的味道,撲鼻而入。
  一個身著白衣的侍者站在窗前,仰望著空洞漆黑的夜。
“你救了它!”那人的聲音也如同塤聲一般延遠、悠長,“沒有你,那位弓弩手還會射出第二箭,那樣的話它就不會找到回家的路了。”
“我是在救我們自己!”他吃力地說道,“他呢,我的兄弟?”
“等你好一些時,我會告訴你的!”
“你?
“我是祭壇的守護者——無邪公子!”那人繼續說道,“你們是誰,從哪兒來的。”
“我?”這個問題似乎對他來說已經非常遙遠了,“我是柳浮云。”
“這是血族人居住的地方,我們是血族人。”無邪公子道。
“血族?”
“是的,血族!”

很久以前,這里本沒有人居住也沒有什么血族人,只有一群因為災荒而被迫離鄉的流浪人。
這里原本沒有山,沒有水,沒有任何可以維持生命的東西。
只有一群迷失方向的人,他們吃掉了隨行的馬匹、駱駝,可是人還是在一天一天地倒在他們經過的路上;他們丟掉了所有沉重的物品,一刻也不停止地走著,卻還是走不到盡頭。
漸漸地,他們忘記了沙漠以外的世界。
不知過了多少個白天和黑夜,他們用完了所有維持生命的食物和水,就連身體里僅存的一絲氣力也即將耗盡。
天空依然蔚藍得不含任何雜質,晝夜依舊無休無止地更迭。
死亡,是如此的輕而易舉。
日子在一天天地過著,他們一天一天地走著。
直到最后一個人。
天越來越暗,整個荒漠沉寂在一片黑暗之中,沒有一絲風聲。
他逐漸感到,死人的氣息。
突然間,他感到無比的孤獨,比死亡更為可怕的孤獨。
他倒下了,在他經歷了最可怕的孤獨之后。
混混沌沌之中,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巨大的強風如同黑色的天幕朝他的頭頂襲來,溫熱而又富有節奏,像人的呼吸。
一股著溫熱粘稠的液體順著他臉頰上的曲線無聲地
流淌著,他是最后一個倒下去的,他知道他正在慢慢地忘記這里的一切,走向一個未知的世界。
液體帶著血腥溫熱的氣息流進了他的嘴里,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似乎有了呼呼的風聲,帶著生命的氣息。
他拼命地吮吸著這股粘稠的液體,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風聲越來越小,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帶著溫熱的氣息沉沉地朝他砸來。他依然無所顧忌地吮吸著。
直到它漸漸冷卻,而他卻有了新的生命。
他睜開昏睡的雙眼,卻看到了血紅色的天空、的烈日、血紅色的沙丘,如流動的色彩不停地交匯、融合,天與地之間一片混濁。
他,像孕育在母體里的嬰兒,慢慢地蘇醒。

忽然之間,凄厲的慘叫響徹云霄,在空洞的天空久久不能停息。
他動了動早已麻痹的四肢,吃力地站起直了身子。
太陽剛剛升起,整個世界上沐浴在血色的霞光之中。
一只堅硬冰冷的鷹尸從他的身上滑落下來,跌在了地上。
天空中,雄鷹瞪著犀利憤怒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盤旋在他的周圍。
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異常地平靜。
經歷了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就不會再懼怕死亡。

只是,他沒有死。
他的體內流淌著雌鷹的血,他是它生命的延續。
雄鷹帶著他走出了這片荒漠,來到了這片與世隔絕的地方生活了下來。
他每天都會帶著雄鷹深入荒漠腹地,指引那些迷失方向的人來到這片土地上開始新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雄鷹發了瘋的將自己撞得遍體鱗傷,落到了他的頭頂,鮮血流進了他的雙唇,匯入他的體內。
他的生命是因為有了血才得以延續,有了至高無上的神鷹的鮮血。
被他救回來的人越來越多,他也在一天一天地衰老。
終于有一天他再也走不動了,他在神鷹殿前割破了自己的咽喉讓神鷹的鮮血匯入了年輕人的體內。于是這他們形成了一個新的種族——血族。
神鷹的血脈就是這樣由血族人周而復始地延續著。
只是,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
黑暗漸漸褪去,天邊出現了一絲光亮。
無邪公子面朝東方,表情異常莊重,如白玉雕塑般靜靜地站立著。
柳浮云仔細打量著四周,這是一間簡陋的居室,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和一支古老的塤,靜放在桌上。
他們的腳下,是潺潺的流水。
“又要開始了!”無邪公子道,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天邊,霞光滿天。
蒼鷹掠過的地方,朝陽冉冉升起。
地上,霧氣漸漸散開。
一面湖水緩緩不息地流向遙遠的天際。
無邪公子輕輕地掠過湖面,游走在天地之間,如一朵漂浮的流云。
柳浮云緊緊地跟在無邪公子身后,游蕩在這宛若仙境的世外桃源。
只見他逆流而上,馳向太陽升起的地方。
湖的兩岸,是阡陌交通的田地和耕作的農夫。各式各樣的房舍錯落有致地點綴其中。遠處傳來牧童悠揚的笛聲和異族女子歡快的笑聲。
如同流動的色彩,從他們身邊飄過。
一個高大威嚴的木階梯出現在他們面前,向遙遠的天上延伸,臺階的盡頭,是盤旋的神鷹,俯視著蒼茫大地和紛紛而至的臣民。
只見他張開雙臂,面朝升起的太陽,口中念道,
“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讬些。
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
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讬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
以其骨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來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久淫些。
魂兮歸來!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淵,麋散而不可止些。
幸而得脫,其外曠宇些。
赤蟻若象,玄蜂若壸些。
五榖不生,藂菅是食些。
其土爛人,求水無所得些。
彷徉無所倚,廣大無所極些。
歸來歸來!恐自遺賊些。
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
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
歸來歸來!不可以久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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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4-2010 11:34:55 | 顯示全部樓層
祭臺下方,眾人匍匐在地,應聲而歌。
過了許久,只見一人從人群中脫穎而出,那是一個年邁而不顯蒼老,尊貴而不顯奢靡。
他就是血族的王。
只是走下祭臺的時候,他就不再是王。
只見他從容地割破自己的咽喉,瞻仰著神鷹的尊容,殷紅的血水緩緩地注入器皿之中。
無邪公子又歌曰:
“土反其宅,水歸其壑,
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
那是另一種聲音,渾厚而又震撼。
祭臺下方一片沉寂,眾人都虔誠地匍匐在地上。
他們傾聽的,是神的聲音。
王倒下了,他高大的身影如落日的余輝一般沉寂。
一位身著素衣的女子從地上爬起,莊重地邁向了臺階,向倒下的王深深地鞠了一躬,端起祭臺上注滿血水的器皿朝下方走去。
祭壇的正下方,一人緩緩地站了起來,望著姍姍而來的女子,還有她手中器皿里的血水。
那是王的血,是他們血族人的驕傲。
喝了王的血,他就不再是血族最勇猛的武士天離,而是真正的王。
忽然,那位女子腳底一滑,整個身子朝祭壇下方飛去,她手中的器皿被拋了出來,落到了祭臺的上,血水撒了一地,順著臺階如同一條小溪流了下去,汩汩作響。
那位女子驚慌失措地從摔倒的地方爬起,驚恐地看著眾人冷淡而又威懾的目光,血染素袍。
那位女子,正是血族的圣女,嫘音。
眾人的歌聲戛然而止。
無邪公子突然歌曰:
四時有序兮,唯愛不可欺;
五谷有獲兮,唯魔不可娛;
百神有祀兮,為命不可違;
萬物有歸兮,唯魂不知所依。
他的聲音越來越遙遠,回蕩在天地之間。
四、亡靈

冷風襲來,一個嬌小的身影不寒而顫,一雙很小很小的手推開了兩扇沉重的門。
“吱—”的一聲響,門開了。屋內很沉靜,有些潮濕,一股發霉的腐臭氣息迎面撲來,好像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了。所有的東西好長時間都沒有被移動過。月光很皎潔,從開著的門里照射進來,她可以看見屋內所有的陳設。只是這里所有的東西他都叫不上名字來。
銀白色的窗簾和墻上銀白色的飾物順著門開的方向輕柔地擺動,像夜行的幽靈。在月光的映襯下,變得更為慘白。
門的正對面是一個很沉重剛好能容得下一個人的木箱子,箱子上方是一張桌子,他看不清桌子上放著什么東西,只是感覺到這里莫名的陰森。
“你是誰?”一個陰沉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伴著微弱的燭火移動,屋內的陳設愈來愈清晰。
這是一靈堂,她以前偷東西的時候見過,人們說這是放死人的地方。
沉重的呼吸聲愈來愈清晰,在她的四周,彌漫著整個空間。
昏暗的燭火映出一張僵硬冰冷的面孔,如一面密不透風的墻般堵住了她的去路,那雙眼睛如無底的深淵一般的幽深,臉色慘白,嘴唇機械地一張一合:“你不該來這里!”
“你,是誰?”
她驚恐地問道,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身上的包袱輕輕地滑落下來,包內的各種物什零亂地灑了一地。
“當啷----”一陣陣清脆滾動聲音在屋子里回響,如洶涌的波濤般此起彼伏,余音回響在安靜的屋子久久不能平息。
“你是一個小偷!”
陰冷的逼問之下,她變得更為慌亂,不知所措。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
她膽戰心驚地回答,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晶瑩剔透。
一陣虛驚之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驟然回首,一道電光帶著沉悶輕微的雷聲在深空中涌瀉,整間屋子霎時變得通亮,慘白的電光之下,她看到了靈牌上赫然醒目的字。
如此反復數次,一切又寂靜如初。
無聲陰冷的笑充斥著整間屋子,空氣逐漸變得沉悶、腐濁,像一座沉睡的古墓。
“你不是小鸞,你到底是誰?”
陰冷的聲音著長長的余音在整間屋子里回響著,悠長而又深遠。
“我,我是—”
“她是小鸞,你的妹妹,遠兒!”
不等她說下去,一陣清亮而又極其威嚴的聲音在夜空中盤旋。
一陣冷風迎面襲來,昏暗的燭火急劇掙扎之余,慢慢地熄滅。
柔和的月光破門而入,帶著院子里清新的空氣。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敞開的門中央緩緩地走來,在她的面前靜靜地佇立,久久不語。
“將軍—”她失聲地喊著,聲音虛弱得幾近虛脫。
“你叫我什么?”
將軍的聲音很渾厚,很威嚴。
“爹—”她怯生生地悄聲喊道:“可是……”
“你就是狄小鸞,平西將軍的女兒,狄小鸞!”
將軍伏下身子直視著他,聲音突然變得低沉,深遠:“從今往后,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或者以后,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狄小鸞,那就是你!”
“她是一小偷,將軍!”
狄遠高聲地喊著,帶著某種不可思議的神情。
“那他都偷了什么?”
將軍的臉上疲憊的掠過一絲輕微的笑,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狄遠。
“全都是一些干冷的饅頭!”
狄遠低著頭,沮喪地說。
“爹說,他最愛吃干冷的饅頭!”
將軍的聲音有些哽咽,突兀的喉結如巨浪翻滾,“你真是個好孩子-----”
“爹,從今往后我就是小鸞,對嗎?”
“對!”
將軍肯定地回答。
“狄遠四哥哥告訴我,小鸞已經死了,是嗎?”
“是的!”
將軍無聲地點了點頭。
“那么,我也已經死了,是嗎?爹—”
一雙如水般清澈的眼睛在將軍的面前忽閃忽閃。
將軍大駭,驚恐地看著小鸞
一只蒼白枯瘦的手從將軍的手里滑出,手臂上赫然地鑲嵌著黑紅色的傷疤,像放了很久的尸首,散發著腐臭的氣息。
那是死人的氣味。
又一道閃電從幽深的夜空驟然發出,伴著震耳的轟鳴,在整間屋子里忽隱忽現,整個世界霎時一片慘白。又在剎那間墜入漆黑的深遠,轟鳴的余音在空中幽遠地傳出。
小鸞一動不動地看著將軍。
將軍的高大的身子漸漸地朝狄小鸞相反的方向傾斜,他永遠也忘不掉在電光充斥著這間屋子時,正中靈牌上面的醒目地寫著三個字:
狄小鸞!

空曠的祭臺上,神鷹展翅欲飛,目光威嚴地俯視著它的子民。
這是一個多么神圣的地方啊!
“無邪公子,能告訴我有什么征兆嗎?”無邪公子的身后,血族圣女嫘音平靜地問道,“我相信,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無邪公子道。
“你什么都知道,”嫘音顫抖地說,“你是我們的祭司,只有你才能聽懂神鷹的忠告。它是我們的神,它會保護我們的,它一定告訴了你將來會發生什么事情。”
“想聽真話嗎?”無邪公子冷冷地問道。
“你說吧!”嫘音平靜地說。
“日有出落,月有圓缺 ,事有始末,人有生死!”無邪公子呢喃道,“誰都躲不過。包括一直由神鷹庇護的血族。”
“什么?”嫘音驚恐地叫道,“你在說什么?”
“你不是血族的祭司,不知道血族是怎么誕生的,也就看不到它怎么滅亡的;就好像一個人,記不清自己是怎么來到這個世界,也就不會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去的。”
無邪公子繼續說道,“那一天快要到了。”
聲音悠遠,綿長。
“難道沒有辦法了嗎?”嫘音泣不成聲,她知道,只要是無邪公子的話,沒有一句不應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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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4-2010 11:35:31 | 顯示全部樓層
無邪公子不語,茫然地看著未知的天空。
天空中,神鷹展翅欲飛,威嚴地注視著這片屬于它的土地。
“為什么?”嫘音失神地問道。
“你應該知道!”無邪公子冷冷地回應道。
“這是對我的懲罰嗎?”
“不,這是我們的歸宿。天亦如此,人又豈能改變得了呢?”
“我不信——”嫘音抹了抹眼角的淚痕,倔強地說,“血族的毀滅會因為,愛!”

嫘音走了,在無邪公子的視線里漸漸遠去。
“你錯了,毀掉我們血族的不是你的愛,而是柳浮云和陸天凌!”
無邪公子的聲音異常嘶啞。
他知道,嫘音聽不到。
因為,她已經愛上了柳浮云,就在她從荒漠里將柳浮云帶回來的那一天起。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屬?列星安陳?
出自湯谷,次于蒙氾。
自明及晦,所行幾里?
夜光何德,死則又育?
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
女歧無合,夫焉取九子?
伯強何處?惠氣安在?
何闔而晦?何開而明?
角宿未旦,曜靈安藏?

九州安錯?川谷何洿?
東流不溢,孰知其故?
東西南北,其修孰多?
南北順墮,其衍幾何?
昆侖縣圃,其尻安在?
增城九重,其高幾里?
四方之門,其誰從焉?
西北辟啟,何氣通焉?
日安不到?燭龍何照?
羲和之未揚,若華何光?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焉有石林?何獸能言?
焉有虬龍、負熊以游?
雄虺九首,鯈忽焉在?
何所不死?長人何守?
靡蓱九衢,枲華安居?
靈蛇吞象,厥大何如?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
……”

驀然之間,她發現,無邪公子早已淚流滿面。
他的歌聲,愈加悲涼。
游蕩在夜色之中。

夕陽之中,一群駝隊緩緩地從血族人的視野里穿過,走向茫茫的荒漠之中。
血族的人驚奇地看了這些不速之客許久,依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繼續著他們平靜的日子。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
綠葉兮素枝,芳菲菲兮襲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以兮愁苦 ?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云旗。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
與女游兮九河,沖風至兮水揚波。
與女沐兮咸池,晞女發兮陽之阿。
……”
柳浮云撫琴而歌,聲音無比凄婉。
他癡癡地望著深邃的夜空,靜若止水。
佳人已逝,一切恍如南柯一夢。
他每天都在重復和昨天相同的事情。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已經記不清過了多長的時間了。
遙遠的閣樓上又傳來了相同的歌聲,愈加凄婉。
那是他的女兒柳如音。
她長著和她幾乎相同的面孔,相同的身形,甚至言語中的一舉一動,都是一模一樣的。
只是那是他們的女兒,不是她。
她思念的,是在遠在邊關,趕赴殺場的狄遠。
她與狄遠,相隔千山萬水。
而他與她,卻是生與死。
“嫘音——”他失聲地喊著她的名字。
冥冥之中,耳邊又傳來那魂牽夢繞的聲音。
夜靜如初。
流水在他們腳下輕聲低吟著,月光無聲地撒向水面,散發著銀白色的微光。
嫘音面頰緋紅,羞澀地看著躺在他身旁熟睡的男人。
她已不再是血族的圣女嫘音,他也不再是漂泊流浪的柳浮云。
而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這里,沒有什么血族,也沒有什么可怕的預言。
只有一個只是屬于他們的世界。

“你會把這兒當成你的家,”嫘音輕輕地躺在柳浮云身旁,望著熟睡的柳浮云自言自語道,“永遠生活,直到老死?”
柳浮云不語,她聽到的只有勻稱的酣睡聲。
“殺——”一聲尖叫,柳浮云驚坐了起來,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漬。
他的噩夢,是無休無止的征戰。
他是眾多死去的將士中的幸存者之一,另外一個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陸天凌。
他們從眾多的尸體中爬了出來,卻找不到活著的人。
他們只能在渺無人煙荒漠中流浪。
然而,噩夢卻永遠揮之不去。
無數血淋淋的刀片朝他劈來。
他的世界,一片血污。
嫘音從他的尖叫聲中驚醒,目光正好落在了他的胸口。
那是一道深如溝壑的刀疤,觸目驚心。
明亮的圓月上,幾縷陰云無聲地浮過。
一種不祥的征兆涌上了心頭。

“無邪公子,”嫘音真誠地說道,“我已經找到解救血族的辦法!”
“是嗎?”無邪公子回應道,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至少,柳浮云不會的!”
“你這么肯定?”無邪公子問道,“為什么?”
“因為,因為,”嫘音目光羞澀,面頰緋紅,“我已經懷了他的骨肉。”
忽然,無邪公子的身體一陣劇烈的抽搐,冷風驟然襲面,“這已經是開了始!”
夜,無聲。

“我要走了,遠兒!”鬼影兒依舊頭戴大大的斗笠,將面部包裹的嚴嚴實實,“不要讓小鸞知道。”
“鬼影前輩!”狄遠面代歉意,道,“前日的事情,我——”
“沒什么?”鬼影坦蕩地說道,“其實我當時確實是來刺殺狄青將軍的,但是——”
“但是什么?”狄遠警惕地問道。
“小鸞的塤聲!”
“小鸞的塤聲?”狄遠驚詫地喊道,“小鸞怎么會——,難道那天是她——”
“他怎么可能不會?”鬼影道,“你知道小鸞當時為什么會不顧一切地沖進大火中嗎,不會別的,就是因為這只古塤。”
“古塤是四公子的心愛之物,也是小鸞——”鬼影欲言又止,“唯一感到很神秘的東西,只是他的塤聲讓我想起一故人。”
“所以前輩就一路尋生而來,救出了火中的小鸞,也救了染上瘟疫的狄遠。”狄遠補充道。
“更重要的是我發現了他們身上的瘟疫。”鬼影繼續說道,“我們中了大夏人的奸計,他們在食物中做了手腳。”
“那前輩你——”狄遠關切地問道。
“其實我和他們只是有相同的目的,卻不是同一路人。”鬼影解釋道,“所以我的行蹤大夏人發現不了。”
“遠兒,這回我真得走了,以后可能再也見不了了。”鬼影的聲音有些哽咽,“答應我,照顧好小鸞!”
“放心吧,前輩,小鸞是將軍的女兒,我的妹妹,我們不會讓她吃苦的。”
狄遠回應道。
鬼影忽然揚起手指向狄遠身后,故作驚慌地喊道:“遠兒,小鸞快要過來了,替我擋著!”
狄遠匆忙回過頭去,身后空無一人。
等到他轉過身來的時候,鬼影早已沒有了蹤影。


練兵場上。
年輕的血族王天離躍上馬背,只聽到一陣陣嗖嗖的風聲,無數的利箭如流星般劃過。
一排排箭靶的正中央,插滿了利箭,無一脫靶。
忽然,他胯下的赤驥掀蹄而躍,仰天長嘯,火紅色的髭鬃零亂地張開。
整個練兵場上,一陣歡呼。
他的臉上浮現出桀驁的笑。
“好箭法,”只見一人沖出人群高聲喊道“只是可惜啊!”
那是陸天凌,柳浮云的結義兄弟。
眾人紛紛朝他投來敵視的目光。
只見他長發散亂,衣帶飄飄,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走去。
“等等——”天離高聲喊著,策馬揚鞭朝他遠去的方向追去。

“你能把話說清楚嗎?”天離飛快地從馬上翻了下來,怒視著陸天凌。
“把你身上的箭給我!”話未說完,陸天凌已經躍上馬背,朝練兵場馳去。
只見他一個翻身,從馬背上騰空躍起,在空中飛速地旋轉,一陣陣沉悶的擊啄聲之余,箭已深深地插進眾箭的縫隙之中,無一遺漏。
先前的箭,是血族王天離射進去的。
赤驥呆呆站在遠方,看著這位陌生的外族人。
陸天凌輕輕地落在了地上,長發依然散亂,衣襟飄飄。
只是手中多了一把弓鉉。
“你——”天離氣喘吁吁地趕過來,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目瞪口呆。
“我的箭法是我的結義兄弟柳浮云教的。”陸天凌道,“而我的兄弟柳浮云卻是無邪公子的手下敗將。”
“無邪公子?”
“對,無邪公子,血族真正的王不是世世代代以血相傳的王,而是祭司。”陸天凌繼續說道,“你不是真正的血族王,真正的血族王是——”
陸天凌故作為難,欲言又止。
“無邪公子!”天離惱怒成羞。

祭臺上空,神鷹依然展翅欲飛,威嚴地注視著這一片屬于他的土地和臣民。
神鷹的腳下,靜靜地佇立著兩個人。
天離和無邪公子。
天離身著戰袍,引弓迎向無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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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4-2010 11:36:17 | 顯示全部樓層
無邪公子仍然身著素衣,一塵不染,平靜地看著天離。
一個箭拔弩張,蓄勢待發。
一個不動聲色,靜若止水。
“你的箭法高出我千百倍,你才應該是血族真正的王!”天離憤怒地問道,“可你為什么心甘情愿當一名祭司?”
“箭法只不過是一種形式,高出千百倍又能怎么樣?”無邪公子平靜地說道,“王與祭司也只不過是一個符號,誰是誰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 不——”天離聲嘶力竭,“只有擁有最高超箭法的人才有資格成為王,你根本就不明白當王的這份榮耀和尊嚴!”
天離抬起了頭,正好與神鷹的目光不期而遇。
“尊嚴和榮耀是留給別人評說地,”無邪公子道,“王的真正意義就在于愛與責任。”
“拔出你的箭,我們一決高下!”天離高聲喊道。
無邪公子不語,從神鷹的身上拔下一根翎羽,平靜地看著天離。
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翎羽,它渾身閃耀著金光,如同高傲的神鷹。
天離僅僅是策馬橫出,陸天凌都已經御風而行。
更何況是無邪公子。
天離的額頭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漬。
因為一旦無邪公子手中的翎羽,他丟掉的,不僅僅是一個王的榮耀和尊嚴。
無邪公子依然一塵不染,平靜如初。
只見他輕輕地動了動修長的玉指,一道金光便飛射出來,直逼天離。
天離手中的箭仍在鉉上,蓄勢待發。

天空中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天離驚嚇了一下,箭已離鉉而出。
一只蒼鷹從半空中落了下來,它的腹中插著無邪公子的翎羽。
而無邪公子的胸口,卻插著他的箭,血浸素衣。
“無邪公子——”天離大聲喊著,淚涌如泉。
他的聲音非常清澈,像一個的孩子。
其實他本來就是一個孩子,桀驁,倔強。

眾人聞聲,紛紛趕來。
無邪公子已倒在血泊,奄奄一息。
嫘音的耳邊始終回蕩著無邪公子那嘶啞低沉的聲音,“這已經是開始了……”
陸天凌驚訝地看著,說不出一句話。
“血族,只要進來了,就永遠不會再有人走出去!”柳浮云自言自語道。
“什么?”眾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這是無邪公子臨走時所說的最后一句話!”柳浮云繼續說道,“沒有人能走出去!”
陸天凌一愣,無意中瞥見了同樣倒在血泊中的蒼鷹。
“無邪公子上知天文,下曉地理,能博古通今,占前卜后,卻無法預測自己的生死!”嫘音沉痛地說道。
“不,他早就預測到了,只是他不畏懼死亡。”柳浮云自言自語道。
這,已經是開始了!

天邊,從遠處來得客商依然如往常一樣穿過血族境地,走向茫茫的荒漠之中。
只是血族的人們早已習以為常。

五、夢魘

夜,無聲。
黑色的天幕中,一道耀眼的金光如流星般朝祭臺飛速劃去。
凄厲的慘叫劃破夜了的寧靜。
柳浮云從噩夢中驚醒,面露驚恐之色。
月光如水,無聲地穿過窗子,灑在他的身上。
這是無邪公子的房間,依然簡陋的只剩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
和一支古老的塤,靜放在桌上。
他的腳下,潺潺流水聲依然清晰如初。
是夢境?還是——
柳浮云走下床,披上外衣,推開門。
一股冷氣迎面襲來,寒氣逼人。
薄薄的霧氣如煙霧般繚繞多姿,籠罩在整個水面上。
耳邊又傳來低沉,悠遠的塤聲。
清晰而又真切。
無邪公子一身素衣,在一片氤氳的霧氣之中若隱若現。
依舊一塵不染。
是夢境?還是——
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不顧一切地朝他撲了過去。
無邪公子朝他微微一笑,消散在薄薄的霧氣之中。
他的眼前一片混沌,身體便如巨石一般下沉。
潺潺的流水中驚起一片浪花。
他的身體,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不斷地注入冰冷刺骨的流水。
世界,變得愈加模糊;月光,亦飄忽不定。
就連潺潺的流水聲也漸漸消失。
冥冥之中,一只修長的玉手抓住了他冰冷的軀體,沖破水面,飛向岸邊。
塤聲依舊。

邊關,夜。
狄青帶著一隊人馬如同一尊尊移動的雕塑般巡邏。
地上,橫尸遍野,血流成河。
他們千姿百態地躺著,表情各異。
慘白的月光無聲地照在他們的臉上,像凝結的霜。
狄青表情沉重地游走著,希望可以找到生還者。
沒有一人。
狄青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頭顱,冰冷的盔甲劃破了手指,深入骨髓。
生于死就只有一步之遙。
忽明忽暗的火把映出了冷峻的臉。
遠處,一個黑影在眾尸群中敏捷地游走著。
他知道,這又是一個發死人財的人。軍中有規定,凡是遇到這樣的人,一律就地正法。
狄青平日里也最痛恨這樣的人。
只見那人伏下身子,隨意翻動著尸體。
狄青徑直沖向那人,拔除腰間的佩劍,直刺過去。
那人痛苦地驚叫了一聲,轉過身來。
“小鸞——”狄青痛苦地喊著,血如泉涌。
“小鸞——”另一個聲音也喊道。
那是狄遠。
“他—還—活—著—”
小鸞吃力地喊著,昏厥了過去。
月光,愈加慘淡。

“我看到他了!”柳浮云雙目失神,自言自語道。
“我也看到他了!”另一個聲音平靜地應和著他。
只見那人一身素衣,一塵不染。
卻不是無邪公子。
“我已經聞到了血腥味!”那人繼續說著,仿佛置身于世外,純白色的素衣在微風中飄起,恍若仙子。
“嫘音——”他吃力地喊著,“你?”
“已經開始了!”
那人卻重復著無邪公子的話。
清脆的滴水聲從祭臺的方向傳來,盤旋在上空,經久不息。
天,并沒有下雨。

空曠的祭臺上空,神鷹依然威嚴地注視著屬于它的這片土地和臣民。
它的胸口多了一支箭,一支只有無邪公子才使用的箭。
殷紅的鮮血從它的身上緩緩地流出,滴在祭臺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只是,鮮血卻不是屬于它,而是屬于被冷箭穿透被死死地釘在神鷹的胸口的人的。
只見那人身著戰袍,一幅王者裝扮,卻無力地垂釣在半空,面露驚恐之色。
那是血族年輕的王,天離。
這支箭原本是無邪公子刺向他的,卻射向了天空中的蒼鷹。
所以天空中的蒼鷹死了。
無邪公子也死了,因為天離的箭已經射向了他。
然而,天離?
“他回來了——”空曠的祭臺上,一個聲音驚恐地說道。
那是天離的聲音。
“他還是朝我射出了最后一箭!”
那聲音繼續說道。
天空漸漸變亮,整個祭臺沐浴在一片血色的霞光之中。
照在天離慘白驚恐的臉上。
像撫慰著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其實,他原本就是一個孩子。
只是,他已經死了。

夢魘。
狄小鸞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耳邊傳陣陣的廝殺和刀光劍影。
天空一片血污。
無數的黑影在她的身邊穿梭而來,穿梭而去。
一具冰冷的軀體沉沉地壓在了她的身上,粘稠的液體淹沒了她。她的耳邊傳來陣陣微弱的呼吸,散發著溫熱的氣息。
她知道,它還活著。
只是,她的四肢不聽使喚地固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忽然,一道耀眼的鋒芒劃破血色的視野。
沉悶的刺啄聲在寂靜的夜空里回蕩。
一只冰冷的利器直逼她的心臟。
她耳邊微弱的呼吸愈來愈微弱,直到一陣冷風襲來。
刺骨的冷。
人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死亡對她來說卻又是如此的輕而易舉。
恍惚中,他看到了持劍人驚愕的面孔。
那是?
“不——”狄小鸞驚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張驚愕的面孔。
那是狄青。
她的身邊,狄遠靜靜地躺著,血染長衣。
那一劍,并沒有刺中她,而是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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