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冰冷

ｌikｅ抽筋

一、老婆不見了。
　　張任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老婆。
　　他很沮喪。
　　老婆是在一個夜里失蹤的，那天夜里下了很大雨。張任和老婆狠狠地吵了一架，正吵著，張任忽然覺得自己的腦后很疼，然后什么都不記得了。
　　等到第二天醒來，老婆就沒了，房間里打掃得干干凈凈，到處是洗潔精和空氣清新劑的味道。
　　而老婆，仿佛是墻上的一塊污漬，被洗潔精輕輕一擦，便不知所蹤了。
　　張任開始四處找老婆，他找得眼睛都直了，可是始終沒找到。沒了老婆，他覺得魂都沒了。
　　二、張任決定請假找老婆。他找到大李請假的時候，大李不在，據說家里有事情回去了。平日里和張任一起干活的小柱子滿不在乎地說："你忙去。反正現在也不忙，你的活我幫你干就是了。"
　　說這話時，小柱子正把一個又肥又白，燙得干干凈凈的肥豬用車子往冷庫里推。
　　不知道為什么，那條肥豬讓張任想起了什么。
　　他莫名其妙地覺得老婆也這樣躺在冷庫的運輸車上，被慢慢地推到冷庫里去了。她和這個豬一樣，這樣肥，這樣白，這樣安靜。
　　張任的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他忍不住尖聲叫了起來。小柱子嚇了一跳，他說："沒事他媽的號什么喪！"
　　張任忍不住沖進冷庫里面。他在第12號冷庫門前站住了，12號冷庫的門上，掛著一把大鎖。
　　小柱子說，12號冷庫門上的大鎖，不知道是誰鎖上的。
　　小柱子還開玩笑說，也許這里面鎖著的，是哪個王八蛋的相好。
　　但是，張任覺得小柱子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不但不好笑，這個笑話簡直就和冷庫一樣，冷得讓人只打哆嗦。
　　三、張任決定到樓下李大方開的診所里拿點藥。
　　李大方個子高高的，一雙秀氣的眼睛，總是很和氣地笑著。老婆沒有失蹤前，總是在張任面前夸李大方長得帥。
　　張任經常在李大方那里拿藥，尤其是他覺得精神恍惚，腦袋里滿是奇怪念頭的時候。而且，每次拿藥的時候，張任都忍不住把自己一些奇怪的念頭告訴李大方。
　　李大方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不嘲笑張任，他會很認真地聽著，然后給張任開一些白色的小藥丸。
　　那些藥丸吃了之后，張任會覺得自己的腦袋清醒了很多。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李大方總是勸他，讓他到安定醫院去看看病。
　　這是張任惟一不喜歡李大方的地方，安定醫院是瘋子才去的地方，張任認為自己雖然笨，但是腦袋還是很清醒的。除了這一點，李大方就是一個完美的人，一個沒有絲毫瑕疵的人。
　　可是今天，李大方沒有笑。一進店，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張任看，他的眼神里有些說不出來的東西。
　　這些東西讓張任感覺到非常不舒服，他覺得，自己有一種想要胡思亂想的沖動。
　　李大方依然給他包了些白色的小藥丸，一邊包一邊用奇怪的眼神看他。
　　李大方包完藥，忽然問道："你昨天晚上在干嗎啊？半夜往樓下拖啥東西？聲音那么大，吵得街坊們都睡不著。"
　　張任愣住了，一些念頭如同一團又一團冰冷的霧氣沖進了腦袋。一幕又一幕恐怖的鏡像浮現在腦海，他尖叫了起來。
　　四、張任找了整整一天，他沒有找到老婆。
　　他回到家里，很餓，很累，很失望。
　　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里滿是奇怪的念頭，就像一個又一個色彩斑斕的小蘑菇，爭先恐后地生長著。
　　他拼命地抑制著自己，使自己不讓這些念頭控制。
　　他在廚房里轉悠了一圈，想找到點吃的。
　　本來亂七八糟的廚房變得干干凈凈，干凈得就像變了心的女人的臉，一無所有。
　　張任在廚房找了半天，他找到了一個手指，一個女人的手指。
　　他立刻尖叫了起來，拿著手指沖下了樓，一直沖到李大方的診所里，他說："我找到老婆了……我找到老婆了……這就是我老婆。"
　　李大方仍然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說："你拿著一個蘑菇干什么？"
　　張任愣住了，他看著手里拿著的手指頭，那真的是一個蘑菇，一個小小的蘑菇，一個有點像手指的蘑菇。
　　五、張任在睡夢中，他很累很累，不知道為什么那么累，睡得很死很沉。
　　在粘稠的睡眠中，他聽到妻子的聲音傳了過來，仿佛黑暗中飄蕩著的一絲若有若無的煙氣："我好冷……我好冷……我好冷……"
　　張任無法選擇地尖叫起來，他不知道為什么尖叫起來，他什么事情都記不起來了，能記住的，只有恐懼，像墨汁一樣黑暗，像潮水一樣洶涌的恐懼。
　　張任想哭泣，沒有眼淚，想呼喊，沒有聲音，甚至他想呼吸，卻發現自己沒有肺了……
　　他一身冷汗從睡夢中驚醒，月光慘白得如同別人不懷好意的目光。他坐了起來，喘著粗氣，扭過頭去，卻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個大大的鑰匙。
　　一個大大的冰冷的鑰匙。那是12號冷庫的鑰匙。
　　六、張任拿著鑰匙，來到12號冷庫前。
　　現在是半夜，冷庫里又安靜又寂靜，仿佛是一塊又大又堅硬的巨大冰塊。
　　張任用鑰匙打開了冷庫的門，冷庫的寒氣撲面而來，仿佛一個惡狠狠的巴掌打在張任的臉上。
　　張任吃驚地看到，自己的老婆，被凍在了冷庫里，又冷又硬，又肥又白，如同一個剝光了的肥豬。
　　一個聲音在張任的耳邊呻吟起來："我好冷……我好冷……我好冷……"
　　張任又一次大叫了起來，他在大街上狂奔著，他不停地呼喚："我好冷……我好冷……我好冷……"
　　街坊們都被吵醒了，李大方站在自己家的窗前，看著張任，輕輕嘆息了一聲。
　　張任瘋了。
　　（結局？）
　　故事到此結束了，但是故事雖然結束，人生還在延續……
　　張任瘋了以后，張任老婆就回來了，張任老婆將張任送到了精神病院。李大方給醫院做了證明，證明張任確實有嚴重的妄想癥和精神分裂癥。
雖然張任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張任老婆對他溫柔得不得了。徹底粉碎了以前街坊們說張任老婆厭惡張任的謠言。
　　晚上，李大方和張任老婆躺在張任家的床上，張任老婆面如桃花，媚眼如絲，道："我好冷……這就把他嚇瘋了？"
　　李大方和氣地笑著："這就是平常我給他吃迷幻藥的功效。"
　　張任老婆笑了笑："可是，你怎么會搞到冷庫的鑰匙呢？"
　　李大方嘿嘿笑道："他上次拿藥時掉在我診所里的……不過，一個放在冷庫里的塑料模特都能把他嚇瘋掉，他膽子也太小了。"
　　張任老婆也嘿嘿笑著："他膽子大我還會跟你嗎？死鬼！"
　　這時，有夜風從窗口吹來，將窗簾輕輕吹動，仿佛一個人的影子在夜光里飄動。
　　李大方打了個呵欠，說："睡吧！"
　　（結局。）
　　在粘稠的睡眠中，他聽到張任的聲音傳了過來，仿佛黑暗中飄蕩著的一絲若有若無的煙氣："我好冷……我好冷……"
　　李大方瞬間清醒了，他睜開了眼睛。突然發現自己身邊的女人不見了。
　　而隔壁房間里，似乎傳來拖動重物的聲音，很大很刺耳。
　　他愣住了，他輕輕推開門，看到張任老婆昏倒在地上，身上五花大綁，就是屠宰場捆綁肥豬的綁法。
　　這時，他忽然覺得腦后被什么東西重重一擊，渾身癱軟地倒在地上
　　就在他神智漸漸不清之際，房間里的留言電話響了："宋小姐，您的丈夫張任今天下午不見了，我們懷疑他離開了精神病院，如果他回了家，請您說服他回醫院好嗎？"
　　李大方聽到自己的心臟尖叫了起來，像是一只被一根針輕輕扎破的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