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樹枝搖晃

ｌikｅ抽筋

前言：
　　老樹吃人了。
　　先是翠香，
　　然后是二狗，王婆子，老村長……
　　整個村子的人都吊在了樹上，
　　他們一個個帶著詭異的笑盯著傻強，
　　傻強猜不出，那笑意味著什么。
　　他只看見，
　　老樹繁茂的枝條像觸手般不斷向他伸來，
　　傻強終于害怕了。
　　樹枝搖晃
　　
　　【壹】
　　這是一個東北地區的偏僻山村。小小的村子被四面微禿的高山所圍，民風古樸，保留著許多傳統的習俗。
　　傻強的父母死的早，到了八歲的時候，全家就只剩了他一個。他是打小吃百家飯長起來的，可是人卻有些古怪，總是認死理，說出的話也常"瘋瘋癲癲"的。日子久了，村里很多人都真的把他當作了一個傻瘋子。
　　傻強最常做的事便是站在村口，呆呆的望著那里的一棵老樹。老樹是這個村的標志，據說是宋朝時栽下的，只是沒人能叫得上它的名來。別的村都是蓋個廟，供上神仙，而在這里，這棵樹就是神仙。
　　打從傻強記事起，每年，老村長都要帶著人們祭祀那棵老樹，卻從來不讓他去，怕他犯了忌諱。這小子愣頭愣腦，還曾拆過跳大神的王婆子家的神龕，罵人家是靠鬼把戲騙錢。老村長可不想祭祀的時候出什么岔子，就讓人把傻強關起來，反正村里人都知道他是個"傻瘋子"。
　　可是傻強知道自己不傻，更不是瘋子，他只是不明白--
　　為什么村口的那棵老樹總是這么茂盛？
　　一年四季總是那么蔥蔥郁郁。茂密的枝條垂下來，在風中輕輕地搖擺。
　　傻強聽說某個變態的國家會把死人埋在樹根下，樹木吸取了人的精血，就會開出血一樣紅色的花。
　　所以有一天晚上，傻強借著月色，偷偷跑到了樹下。他想要挖挖看，這樹底下，是不是也埋了死人。
　　然而，傻強圍著老樹挖了一圈，依然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夜里風大，吹得天上的云直跑。密密的枝條在風中搖擺著，好像一只只伸出的怪手。
　　傻強心里有點害怕，可是又不甘心，咬咬牙，又是一鏟子下去，這一次好像真的碰到了什么硬硬的東西，拿過手電一照，失望極了。
原來是樹根。
　　忽然之間，傻強仿佛覺得樹抖了一下。樹怎么會抖呢？他抬起頭，看到風把樹枝甩起來，一條條跟鞭子似的。
　　"你個瘋小子，又在這里做什么？！"正愣著神，身后突然響起老村長的叫罵，傻強回過頭去，看到他正往這邊跑。
　　"大半夜不睡覺，你到這里挖什么東西？這是以前的皇帝賜給咱們村祖上的寶樹，要是一鏟子被你挖傷了根，搭上你小命都救不活！"老村長狠狠甩了他一嘴巴，傻強只覺得臉上像涂了辣椒水，又痛又癢。
　　"我要看看這樹底下埋了什么。"傻強說。
　　"樹底下能埋什么？！"老村長兩眼冒火，看他跟老虎看羊似的。
　　"村長，我想這樹底下一定埋了死人。要不，你說它咋就長得這么好呢？"傻強說著抄起鐵锨，在樹根上又是一下。
　　老村長眼睛一瞪，一腳把傻強手里的鐵鏟踢掉了，叫罵著："你真是個瘋子！這樹底下能埋人嗎？快給我滾蛋！"
　　傻強被老村長連踢帶打地趕走了，還被他鎖在了自家的柴房里。
　　柴房有些破舊，冷風從各種縫隙鉆進來，包裹起傻強。他一頭扎進了草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黑漆大門。現在，傻強更加確定，這樹底下一定埋著人，只不過埋得太深了，自己還沒有挖到。而且，這死了的人，肯定與老村長有關。否則，大半夜的他跑樹底下轉悠什么呢？
　　還說我有病，說我是瘋子？我看是他有病才對！傻強咕嚕著。
　　【貳】
　　第二天晚上，傻強被放出來了。
　　來開門的是翠香，老村長的女兒。小時候，翠香常跟著傻強滿村瘋跑，就像一個小尾巴。后來大了，村里的人都說傻強是瘋子，老村長也不準她理會傻強了。可是翠香從不管那么多，她關心傻強，同情傻強。每次傻強對她說話，她都那么認真地聽著。
　　因為她知道，他不是瘋，也不是傻，就是"軸"。
　　傻強聽著聲音，外面鬧哄哄的。抬頭看看，天都很黑了，伸手都是一片模糊。可是村里的人卻都沒有像往常一樣，一擦黑就關上大門捂熱炕頭。他們熙熙攘攘的是去做什么呢？
　　"你快回家，別讓我爹再抓你了。"翠香囑咐著，順手拍著他衣服上的草屑。
　　傻強真想跟翠香說，說自己喜歡她。可就是不敢開口。他覺得現在還配不上翠香，哪天自己出人頭地了，第一件事就是把翠香娶回去。翠香一臉的焦急緊張。傻強知道，她沒準是背著老村長把自己放出來的。他湊過去，在翠香臉上飛快地嘬了一口，直羞得翠香兩個臉蛋一片緋紅。傻強呵呵笑著，趕快跑出了門。
　村子里的人都陸續地往村口走著。傻強逆著人流，貼著墻根快步往家走。可是一路上根本沒有人在意他，仿佛他就是空氣。傻強看著他們緊張的神色，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心里明白，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傻強真想跟上去看看，可想起翠香讓自己趕快回家，一時間又有些猶豫。他發過誓，這輩子都要聽翠香的話。
　　不過，翠香讓自己快回家，卻沒說不讓自己再出門。
　　傻強心里一琢磨，腳底下加快了步子。到了家，他換了套衣服。村子里已經靜下來了，借著漆黑的夜色，傻強悄悄溜出了家門。他想看看，村里人到底要背著自己做些什么？
　　村口有老大一片空地，中間長著那棵老樹。二狗子家就在村口，從他家的房頂甚至能望到村外那條蜿蜒進山里的土路。傻強看他家沒人，便翻墻進去，一溜煙上了房頂，趴下來仔細往村口看著。
　　夜風呼呼地吹著，老樹繁茂的枝條好像一張巨大的網，罩住了樹下的人們。樹底下，幾盞大燈將周圍照得通亮。不知什么時候，樹下多了四只大木桶，像是四個腆著肚皮的家丁，站成了一排。
　　樹下搭了個臺子，村里的王婆子和老村長站在上面。下面黑壓壓地站著村民。老村長插著腰，對著臺下吆喝著說："大家伙兒靜一靜，聽我說！昨兒夜里，這樹讓傻強刨傷了根。要知道，這樹本來是南邊番邦的貢品，可皇帝把它賜給了咱們先祖。先祖用了血祭的法子，才讓它活到現在，不易呀！我，不能讓它死在我手里。所以今晚上叫大伙過來，就是要祭樹，請樹神息怒！"
　　傻強伸長了脖子，可是隔得太遠，聽不清楚。正琢磨著，王婆子忽然抽搐似的開始了她那蛆一般的舞蹈。
　　這王婆子將近七十了，依舊在村里操著跳大神一類勾當騙錢。只是她請的神是樹神，老村長那些輩份很高的人又替她撐腰，說這樹是祖宗傳下來的，這樹神也是一直庇佑著他們這村的后世子孫，這王婆子能通神，也就是惟一能跟樹神說上話的人了。所以，大家尊著樹神，也就敬著王婆子，除了傻強。
　　王婆子跳完她那令人作嘔的舞蹈，村民們都跪倒在地上，低著頭。老村長一招手，二狗立刻帶著三個人把木桶打開，開始把里面的東西一瓢瓢地舀出來澆在樹下。
　　傻強睜大了眼睛，努力地看過去，才明白他們在舀什么！
　　--是血！
　　他們在給那棵老樹澆血！
　這就是他們這些年來一直瞞著傻強做的事--血祭！
　　現在，傻強終于確信自己沒有猜錯，這樹底下肯定是埋了人的！
　　否則，老村長為什么會對傻強挖樹那樣的氣憤？就是因為傻強挖傷了樹根，他才在今晚搞出這么多名堂來血祭，就是為了掩蓋樹下的死人味兒！
　　他們瘋了！傻強心里不住的哆嗦。
　　這天底下哪有喝血的樹！哪有喝血的樹神！
　　那血是怎么來的？也許是豬血，更有可能是人血！
　　不，應該不是人血。那么多的血，得死多少人才夠呀！
　　傻強覺得身上的血直往腦袋里涌，頭暈暈的。
　　對了，那么樹下埋的死人會是誰呢？
　　傻強一邊看二狗他們將樹根處的那一片土地澆成了暗紅色，一邊回憶著以前村里是否有人失蹤。
　　張老旺的孫女去年丟了，是不是就是被他們殺了埋在樹下了呢？
　　還有趙寡婦，都說她是跟人私奔了，傻強覺得其實她也是被他們殺了，埋在樹下！
　　還有老滿叔的孫子……
　　這么想著，傻強忽然覺得害怕起來：不知不覺間，竟有那么多人從傻強的身邊悄悄消失了。會不會，下一個就是自己了？
　　那一瞬，仿佛有根冰涼的手指順著傻強的脊梁骨慢慢滑了下來，他止不住全身寒戰。
　　傻強從來不知道，村里人背著自己竟然還有這樣的古怪。他們是瘋子！他們才是真正的瘋子！
　　他再也看不下去了，趁著村里人還跪拜在樹下，趕忙溜出了二狗家。他要找個地方藏起來，決不能讓他們找到。
　　他們會殺了自己，一定會的！

ｌikｅ抽筋

【叁】
　　后山有一個位置很隱秘的山洞，是傻強小時候在山上捉兔子玩的時候發現的。他回家帶足了吃穿用品，就奔著那個洞過去了。
　　這個山洞隱藏在一塊兩米高的巨石后面，洞口長滿了雜草，絕對不會被人發現。洞口的一側有兩級石階，踏在上面就可以從巨石后面探出頭來。從這個位置，大約可以看到整個村子的情況，可以說是占盡了有利地勢。
　　傻強在山洞里呆了兩天，除了爬上巨石看看村里的情況，就沒有再出過山洞。夜里他也不敢生火，怕村里人看到，只能靠帶過來的棉被和衣服取暖。
　　第三天晚上，傻強看到村里亂騰騰的，人群紛紛地向村口的那棵老樹涌去。他想不出是發生了什么事，心緒不寧地在山洞里打了十幾個轉，思量半天，還是決定冒險進村去看看。

　村口東邊有個土坡，傻強沿著后山繞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在坡后趴了下來。這個土坡離村口不遠，又是在下風處，不單能看清樹下的情形，還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
　　樹下燈火通明，二狗爬著梯子上了樹，磨蹭了一會才抱著個東西小心地下來了。仔細一看，似乎是個人。
　　"我的閨女啊--"老村長撲上去大聲號啕起來。
　　翠香？！
　　"翠香啊，你怎么丟下爹一個人去了啊？你可讓我怎么活啊--"老村長邊哭喊著，邊推開了二狗的攙扶。
　　翠香死了？！
　　傻強的腦子嗡的一聲，差點昏過去了！
　　她怎么死的？
　　誰殺死的她？
　　為什么要殺她？
　　傻強的淚水不住地涌出來，可是他卻一聲也不敢出，只能將哭聲死死地憋在心里。
　　"老村長……"二狗又過去扶了一下，沒想到老村長力氣恁大，一甩臂就將他推開了。
　　"是他殺了翠香！就是他！"老村長突地站起來，撕心裂肺地大叫道，"我做了這么多，為什么他還要殺翠香？為什么？！翠香死得冤啊--"
　　什么？！傻強心里一驚，老村長竟然將翠香的死嫁禍在了自己的頭上！
　　這一群瘋子！一定是他們殺了翠香！整個村子里只有翠香關心我，他們真正的目標其實是我！
　　傻強眼里止不住地落著淚，心頭怒火熊熊燃燒著。
　　他沒有想到，老村長竟然如此殘。為了殺自己，竟然不惜以自己女兒的性命來做誘餌。
　　他痛苦地抓刨著山坡上硬實的黑土，直到手指磨破，那鉆心的疼痛不斷襲來，才漸漸冷靜下來，跑回了山洞。
　　傻強無聲地流著淚，那種憋悶在心里的悲傷與憤怒，幾乎快將他的心撐爆了。
　　他要報仇！
　　為了翠香，他要向這幫瘋子們復仇！要向那棵老樹復仇！
　　【肆】
　　晚上的風越來越冷了，刮在臉上好像冰刀在劃。
　　這天晚上，月亮被黑云遮住了大半。傻強又偷偷地回到了村里，他小心地快步跑向了二狗的家。
　　二狗是個鰥夫，老婆難產死后，再沒有女人肯嫁給他。家里只剩他孤家寡人一個。
　　傻強總覺得，二狗就是老村長的走狗！所以，翠香的事，二狗是一定知道的！
　　他翻墻進了院子，看到二狗屋里亮著燈，就從廚房拿了一把刀，踮著腳尖靠近了門口。
　　傻強試著推了一下門，竟然沒關。他湊近門縫看進去，二狗正躺在床上，手里還拿著一本書在翻。單從那封面，傻強就知道那不是什么好書。
　傻強一下子推開門，跳了進去，把刀架在二狗的脖子上面。
　　"敢叫一聲，我立刻抹了你脖子！"傻強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二狗沒敢作聲，眼神里堆滿了恐懼。
　　"我問你，翠香是怎么死的？誰殺的？"傻強逼問道。
　　"翠，翠香？！"
　　二狗愣了一下，趕忙回答："她是自己吊死在樹上的……是她自己上吊，沒人殺她啊！"
　　"不可能！"
　　傻強心里一陣酸楚，想到二狗竟然敢編這樣的謊話來騙自己。他越發憤怒了，手上一使勁，刀在二狗的脖子上劃了淺淺的一道血痕。
　　"我當時就在村口，我聽到了老村長的話了！翠香她根本不是自殺的！你在騙我！說，是不是你們把她殺了？"
　　"你，你聽到什么了？"二狗幾乎就要哭出來了。
　　"你們殺死了翠香，還想嫁禍在我身上！"傻強說著，握著刀子的手沉了沉，二狗的脖子上立刻又多了一道血痕。
　　二狗嚇得差點尿了褲子，想哭叫又不敢大聲，只能低低地求饒："哥哥啊，我對天發誓--翠香真的不是我們殺的啊！"
　　傻強不耐煩地呸了他一口，接著問："你們前些天晚上為什么要給那棵樹澆血？"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被關著……"
　　"快說！"傻強把手里的刀往二狗的脖子上比劃一下。
　　"因為老村長說，你挖地挖傷了樹根，要給它補肥。"
　　"補肥？你們用血補肥？！"
　　"我，我不知道！是村長說的，他說那是祖上留下的規矩！村里的長輩們也都同意了的！"
　　哼！一定是發現有人懷疑，怕被揭穿真相，而不敢再埋尸體了吧！所以才用血來代替。傻強心里琢磨著，又問："翠香現在在哪兒？"
　　"就在我家，在后屋！"二狗帶著哭腔回答道。
　　"怎么在你家？"
　　"村長哭昏過去了。王婆子他們說，怕他再看到人傷心，就先放在我家了。反正我家房子也空著好幾間。"
　　"帶我去看！"
　　后院右側的屋子里，有一張架起來的木板，翠香就躺在上面。臉上還掛著笑。
　　為什么她在死的時候還會笑呢？
　　傻強想不明白。
　　突然間，他發現，這些年來，翠香一直是最關心、最明白自己的人。而他自己，卻從來不明白翠香在想什么。
　　現在，她死了，死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傻強卻一點都不明白這笑容的意義！
　　"傻強，哥……"
"你給我滾！你們這幫瘋子！你們會得到報應的！我早晚把你們都吊死！"傻強一腳踢在了二狗屁股上，把他踢出門外。
　　二狗怪叫著沖了出去。
　　傻強急忙背起翠香的尸體，向山上跑去。
　　回到山洞，傻強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把翠香埋了。他們殺了翠香，這是無法挽回了。但是最低限度，他要讓翠香入土為安。
　　【伍】
　　幾天來，村里人人都在找傻強。他們在村里找，在山上找。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山洞非常隱秘，也許傻強早就被他們找到，殺死了。
　　一定是二狗告訴了他們：傻強已經知道了他們的秘密。所以他們才這么急于找出自己，殺死自己！
　　傻強躲在洞里，外面的每一絲風吹草動都會使他精神緊張，全身發抖。
　　又過去了幾天，山上完全再沒有動靜了。
　　這天晚上，傻強小心地從巨石后面露出頭來，向著村子那邊看去，卻發現那里一片漆黑。
　　太陽才落山沒多久，怎么就沒有一絲燈火？他們又在搞什么陰謀？
　　雖然知道危險，但是傻強不得不回去一趟。這些天來，他帶來的食物全都吃光了，幸好山洞里有處小山泉，他以泉水充饑，才勉強支撐了幾天，否則真會死在里面。
　　月光明亮，傻強盡量讓走在陰暗的角落，隨時豎著耳朵，探聽周圍的情況。
　　然而，整個村子的人好像全部蒸發了一般，四周竟然沒有一絲聲息，寂靜得仿佛這是一個鬼村。
　　人都去哪兒了？傻強琢磨著，回家找了些吃的。
　　肚子有糧，心里不慌，傻強覺得身上又有了力氣。可是村里依舊是死一般的靜寂。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傻強腦中忽然閃過了老樹的影子。他想起了上次老村長帶人給老樹補肥的事，匆匆收拾了一下，飛快地跑向村口。
　　遠遠的，他就看到了那個在月色中矗立著的高大黑影。北風蕭蕭，直吹得枝條亂舞，仿佛是一只只召喚著他的手。
　　不知為什么，傻強忽然覺得，它似乎比上次見到時又茂盛了許多。

ｌikｅ抽筋

【陸】
　　傻強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是真實的。
　　村口的空地上，那棵老樹詭異地站著，身后是一輪明月，沒有云。
　　濃密的枝條低低地垂下，狀如垂柳。寒風呼嘯而過，沉重的枝條搖搖晃晃，像招手一般，對著傻強擺動。
　　借著月光，傻強終于看清了枝條末端沉沉墜著的是什么。
--是人！
　　二狗，王婆子，老村長……村子里的人都在上面，他們一個個緊緊地抓著樹枝，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意，盯著傻強。
　　他們在做什么？
　　他們不是要抓自己嗎？
　　傻強一陣陣心寒，腿肚子直打顫。他想不明白老村長他們的把戲--難道他們想要這樣子嚇死自己？
　　樹下，幾只大木桶整齊地擺放著，桶蓋打開著。風將悠長的枝條吹落在上面，仿佛一條條嗜血的舌頭，正在貪婪地吸著血。
　　傻強越看愈是心驚，他不再多想轉身就跑！
　　這一定是他們的詭計--他們想用這種方法嚇倒自己，辦不到！
　　傻強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山洞，劇烈的心跳幾乎使他以為它就要從胸口跑出來。
　　雖然他們想出了這樣的辦法，但是傻強可以忍耐。
　　看看是誰先沉不住氣吧！
　　【柒】
傻強終于害怕了。
　　他曾經以為，那不過是他們誘捕自己的一個計謀。可是，沒有誰能這樣一動不動地在樹上掛兩天兩夜。
　　傻強跑到村口的那棵老樹下，繁茂的枝條如同一個個的觸手，不斷向他伸來。他后退了幾步，它們就向前伸長幾步。
　　傻強哆哆嗦嗦地退出了十多米，不敢讓它們輕易觸碰到自己。
　　老村長他們是真的死了，吊死在樹上了。
　　如同翠香一樣地吊著，如同翠香一樣地，臉上掛著微笑。
　　只不過，他們的笑，在傻強看來，是那樣的詭異與恐怖。
　　而傻強依舊不明白，那笑意味著什么。
　　是勝利嗎？死亡怎么會是勝利？
　　是嘲笑嗎？嘲笑傻強沒能看透他們的秘密？
　　那究竟是什么？
　　【捌】
　　警察來的時候，是夜晚。
　　傻強看著警察帶來的那些"大人物"，生物學家、植物學家……忽然覺得這村子很陌生。
　　警察把傻強帶到警車上，他一直呆呆的，腦子空白一片。
　　好半天，他才驚醒過來，瘋了一樣地沖出警車，抓住一個白大褂問："他們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你們這些人啊！你們知道這是什么樹嗎？這是一種美洲才有的食人樹！你看這樹干粗成這樣，它得吃了多少人啊！你們怎么能讓這樣的樹留在村里呢？愚昧！"
　　夜風呼嘯著，傻強終于知道這棵老樹為什么總是這么茂盛了，為什么一年四季總是那么蔥蔥郁郁，為什么茂密的枝條總是垂下來，在風中輕輕地搖擺。

不是樹下有人，而是樹上！
　　高能聚光燈的燈光照進濃密的樹枝中，發現了很多被枝條包裹起來的白骨。那些大大小小的白骨上，帶著死亡的青光，映進了傻強眼中。
　　張老旺的孫女、趙寡婦、還有老滿叔的孫子……
　　傻強忽然覺得明白了：
　　要不是自己那天夜里刨傷了樹根，老村長就不會召集全村人，舉行了那次祭祀，也就不會有后來的慘劇發生了……
　　傷了根需要大量的人血來補充能量，祭祀的那些血根本不夠，反而更激起了它的"食欲"。所以，是它殺死了翠香。老村長當時所說的"他"，原來并不是指得自己，而是這棵樹！
　　當自己搶走了翠香的尸體后，老村長就帶著全村人到處找自己，路過了村口的人們恐怕就被嗜血成狂的老樹抓住了，先是二狗，然后是王婆子……
　　傻強木木地站在原地，鋪天蓋地的樹枝映在他眼里，仿佛一張恐怖的巨網！
　　他本以為是老村長他們在殺人，于是他恨他們，也恨這棵樹。可是這會兒，傻強腦子清靈了：是這棵樹，真正殺人的是這棵樹！
　　他掃了一眼四周，看到一把劈柴的斧子，就立刻跑過去撿了起來，想也沒想便沖向了那棵樹。
　　"你這個魔鬼！我要殺了你！我要給翠香報仇！"
　　夜風中血腥味很重，老樹的觸手在空中揮舞起來，迎向了傻強。
　　"不要--那可是重要的研究資料！！！"
　　去你媽的研究資料！它可是殺死了翠香的兇手啊！傻強在心里叫罵著。
　　他將斧頭高高舉過了頭頂，狠狠地砍了下去！
　　斧頭重重的砍在了樹干上，從傷口處噴出的汁液濺了他一臉，傻強用手一抹，一股血腥味！
　　他猶豫了一下，又是一斧頭過去。右臉邊有一陣風刮過來，傻強覺得腦袋一懵，整個人飛了出去，頓時沒了知覺。
　　【玖】
　　傻強在醫院里躺了一個多月，大部分時間是昏迷。中間也醒來過幾次，可都是勉強睜開的眼皮沒多久，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天晚上，傻強又醒了過來，這次他的精神特別好。
　　窗外夜色濃郁，凄冷的風從窗縫中吹進來，刺激著傻強的皮膚。
　　護士進來了，傻強對她笑了笑。她似乎嚇了一跳，隨即祝賀他終于清醒過來了。
　　"怎么回事？我是怎么了？"傻強問。
　　"你中了一種植物性神經毒液，會產生麻痹和幻覺。你都昏睡了一個多月了，我們用了幾種進口藥物來給你治療，才保住你的性命。現在你體內的毒素已經去了大半，只要好好休息，配合我們治療，很快就能痊愈了。"護士笑著對傻強說。
　"是那棵樹……"一想到那樹，傻強就一陣暈眩，腦海中頓時閃現出村里的那棵張牙舞爪的老樹。它的觸手在風中肆意揮舞著，每一根樹枝上面都掛著一個秤砣樣的重物，那是村里的鄉親們，他們的臉上都掛著笑，笑得那么詭異。
　　護士沒有聽到傻強的喃喃自語，依舊在收拾著東西。她的身后是擦得明亮干凈的窗戶，一個高大的黑影在外面矗立著，粗壯的手臂不時隨著大風中傾斜過來。它是要打開這扇窗戶嗎？
　　"怎么了？"護士忽然問道。
　　她順著傻強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好像明白了什么，說："這是我們醫院的一棵老樹，據說從有這醫院起就有這棵樹了。你放心，這是一棵銀杏樹。要我拉上窗簾嗎？"
　　傻強點點頭，閉上眼睛不再去看窗戶那邊。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做一個檢查，看看你體內還有多少殘余毒素。"護士過來給傻強蓋了蓋被子，關上燈出去了。
　　屋里一片漆黑，外面除了嗚嗚的風聲，只有死一般的寂靜。窗簾細微地抖動著，窗外的樹枝被月光投影過來，顯得愈發的巨大，似乎有個高大的身影正扭動著身軀，搖擺著粗壯的手臂準備逼近傻強。
　　恍惚間，傻強仿佛看到了翠香。她的身子就映在窗簾上，傻強甚至還能感覺到她嘴角的微笑。
　　不只是她，還有老村長，王婆子，二狗……他們正在外面的樹上，不停地笑，不停地笑……
　　他的心在黑暗中再次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