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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男索女 
樓主: 翾欞

神的記事本(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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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3:46 | 顯示全部樓層
  小百合老師的「滿是花朵的教室」曾經在那裡開課。

  結果卻被阿輯學長和其他人從內部破壞了……阿哲學長真的會做這種事嗎?

  我還是覺得事有蹊蹺。對了,當時擔任顧問的平林老師以及聚集在溫室裡的當事者們,全都不知道有虐待同學這件事。這種情況可能發生嗎?

  「我們幾個沒有變成尼特族已經算不錯了。」

  「說得也是,我看下次帶個中元節禮物去拜訪小百合姊姊好了。」

  「老實說,我真的不好意思出現在M中,可是很想看看小百合姊姊。」

  「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還因為我們而沒結婚啊?」

  三人發出了寂寞的笑聲。

  三人都婉拒了第四代說要開車載他們回去的提議,這也滿正常的。一方面是心裡會緊張,而且雖說是被約出來的,但還是不想欠第四代人情吧。

  「你現在要回愛麗絲那兒嗎?阿哲不是也在拉麵店?」

  目送三人離開後,第四代站在寺廟門口問我。

  「這個嘛……有什麼事嗎?」

  「再怎樣你也算是我兄弟,如果有需要……」

  第四代將手肘靠在轎車的車頂,瞬間露出了餓狼的眼神。

  「我可以替你揍他。」

  我嚇得汗毛直豎,急忙搖頭回絕。

  「不、不用麻煩了。我沒辦法拜託別人做那種事。」

  「那你是準備要自己動手囉?」

  為什麼老是出現這種結論啊?

  「我不可能做那種事,而且也不想再欠你人情了。」

  「如果只是揍那個傢伙,其實沒什麼大不了。」

  說實在的,這人和阿哲學長到底誰比較強呢?雖然這和事件無關,但我純粹就是感到好奇。速度方面應該是第四代有優勢,但論起力量和持續力恐怕是阿哲學長占上風……但我看還是把這種無謂的好奇心擺在一旁比較安全。

  「你今天幫我做的事已經是很大的人情了。」

  「這次可不是做人情,我會跟愛麗絲索取費用的。」

  原來如此,真不愧是商人世家的第四代,做事很有原則。不過,那筆費用最後該不會還是算進我的委託費吧?

  等到第四代的轎車開走後,我一邊推著腳踏車爬上陡坡,一邊想著阿哲學長的事情。

  我確定他一定隱瞞了一些事實。明明就是事件的當事人卻什麼都不願意說,害我因此非常困擾。動手揍他的理由算是充分,應該說已經很足夠了。

  雖然為了這種事揍他實在有點誇張,但我是否應該更強硬一點,死纏著阿哲學長不放呢?愛一麗絲被阿哲學長拒絕時二話不說就退讓了,那又是為什麼?

  我忽然想起宏哥的談話。

  「雖然我們可能會損失一個客戶,但總比失去夥伴來得好。」

  所以我選擇不再去碰觸阿哲學長的過去。

  說不定愛麗絲的想法也是如此。放棄要求阿哲學長協助或許會失去偵探團的力量,但卻不必因此失去一名夥伴。

  但我還是覺得不妥。這種想法真的就對大家都比較好嗎?

  如果是真正的夥伴——

  是否應該狠狠揍他一拳?

  我想這就是第四代真正的用意吧?「換成我站在你的立場,一定會揍他」就是這個意思。

  不知不覺間,握著龍頭的雙手用力了起來。

   ﹡

  隔天放學後,我剛好有機會和小百合老師在溫室裡單獨相處。

  「怎麼了,藤島同學?你看起來在發呆,還是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被小百合老師這麼一說,我急忙將目光轉回桌上的課本。

  「筱崎同學一不在,你果然都沒辦法專心呢!」

  「不,沒有。」

  從在愛麗絲房間昏倒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天,彩夏繼續請假,打她的手機也沒人接;她媽媽明明說過應該可以來上課的。雖然我也很擔心彩夏,但其實當時心裡想的卻是書包裡關於小百合老師的調查資料。

  昨天我回去向愛麗絲報告在寺廟聽到的事,她立刻將小百合老師巨細靡遺仔細調查了一遍,然後把資料交給我;我才終於知道原來小百合老師姓「黑田」。至於其他內容,我實在也不想再深入。她是我每天會在學校見到的老師耶!如果知道太多關於她的事情,我會覺得很難為情。

  話雖如此,還是忍不住偷看了她是否還未婚。我真是個輸給好奇心的爛人。

  「她應該也知道事件當天的實際情況,你就好好詢問她吧。」

  愛麗絲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對我這麼說。

  我一邊偷偷觀察老師的表情,一邊假裝專心抄筆記,其實念的東西根本沒有進入腦袋裡。

  「等一下有教職員會議,所以我要先離開了。你先自習之前教過的東西,我待會兒再過來。」

  小百合老師說完便站了起來,正要經過開滿花朵的架子和桌子中間走出溫室。啊,看來只剩下現在這個機會了。我也將椅子拉開站了起來,快速奔跑到溫室外。「藤島同學,你怎麼了?」老師邊沿著校舍走邊回頭看我。

  呃……該從何說起是好?雖然時間不多,但總不能劈頭就直接問事件的內容吧?而且若是被發現我在調查以前的死亡事件,到時也很難說明。

  「那個……聽說老師以前也做過同樣的事?在溫室裡上課後輔導。」

  「嗯,以前的人數更多……」

  此時老師的表情顯得有些感傷,是不是因為想起了死去的學生呢?

  「這……昨天我去打工時把老師提醒我寫作業的便條紙夾在口袋上,結果湊巧遇到了畢業的學長。」

  辛辛苦苦編了一串謊言。老師露出一副「是喔——?」的好奇表情。

  「結果他們一看到便條紙就說想起了小百合老師,似乎也上過老師的課後輔導。」

  「是嗎……會是誰呢?」

  「這個嘛……」我將我印象中還記得的三個名字說出來。

  「哇啊,好懷念喔!大家最近都還好嗎?」

  「嗯。有人考上了大學,還有人已經在工作了。」

  「是嗎?是喔……」

  走到了校舍,小百合老師一邊走上樓梯,一邊露出一副像是在作夢般的愉悅笑容。

  「做這件事果然是正確的吧……雖然發生那種事情時我真的很後悔。」

  老師像是在自言自語。

  那種事情……會讓她後悔開設「滿是花朵的教室」,我想那應該就是——

  「我聽學長們說過溫室輔導課取消的原因了。」

  老師走到樓梯的一半忽然停下腳步,我也急忙在她停住的三階前站住並回頭。

  「是嗎……嗯,說得也是,一定會聊到這種事的。果然……」

  老師用手摀住嘴巴,臉色變得鐵青。我只覺得胃裡彷彿被灌入一堆冰塊般疼痛不已。是否還要繼續問下去呢?為了替死者代言,卻傷害了還活著的人嗎?

  但我不得不這麼做。

  「那個叫做羽失野的人……請問他那天也有來上課後輔導嗎?」

  老師盯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

  「可是你為什麼要問這種事?」老師發出微弱的聲音。

  「沒、沒有……只是,那個……」我用想了一整晚的謊言回應:「因為學長們一直在討論羽矢野學長還沒出事的時候最後和他交談的是誰,這讓我一直很好奇……」

  「耶、啊……」

  老師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我其實很想跟她說「沒事了,請妳忘記這件事吧!」然後拔腿跑下樓梯、逃離現場。但還是強忍著對她的不忍心,等待回應。

  「……嗯、嗯。沒錯,那天本來只剩下羽矢野同學一個,由於到了教職員會議的時間,所以我請他自習然後回到校舍……會議結束後我正在整理桌面,就聽到救護車的聲音,結果……」

  老師的聲音變得像是病人的呻吟一樣,我實在快要聽不下去了。

  「……對、對不起!我不該問些奇怪的問題……」

  「我完全不曉得羽矢野同學被人欺負。我……我看他平常和一宮同學他們也都很要好,可是、可是……」

  「老師,請妳不要再說了!對不起!」

  「那件事原本讓我打算辭去教職的。被校長髮現還被罵得很慘……他認為幫這群沒用的爛學生上課根本就是浪費時間,何況還擅自使用學校的設施,就因為我的關係——」

  這並不是老師的錯,所以希望妳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小百合老師靠在樓梯轉角的墻壁上不停顫抖。對於這件事我實在無能為力,只好呆站在那看著老師那有如清晨月亮般蒼白的臉。

  是阿哲學長破壞了小百合老師的教室嗎?真的是這樣嗎?

  我實在不曉得,也不想去相信。所以我才必須確認真相。

  用我自己的——拳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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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3:56 | 顯示全部樓層
  我決定將約談地點定在鐵道旁常有流浪漢棲身的公園。原本想說約在「花丸拉麵店」應該也可以,但想到要是透過監視器被愛麗絲看到,可能得解釋個半天;況且要談的也是些不想讓明老闆聽到的愚蠢內容。

  狹長公園的南側有個用綠色網子隔起來的五人制足球場,阿哲學長倚在球門柱上等我。那是一個陰天的下午,場地沒有人使用,不知道有沒有人住的帳棚小屋也格外安靜。整座公園好像被傳染病肆虐過一般,空氣裡飄蕩著凄涼的氣息。

  「……什麼事啊?把我叫到這種地方來。」

  阿哲學長邊將一顆不知是誰遺棄的足球踢來踢去邊瞪著我。我很希望現場能有其他人陪同,卻又覺得其實自己一個人來比較好,心情很複雜、一時間無法說話。

  最終我還是將五味雜陳的心情吞入腹中,開口說:

  「……我從小百合老師和其他人那兒聽說了。」

  阿哲學長聳了聳肩,一副「那又如何?」的態度。

  「你們真的集體虐待過那個叫羽矢野的人嗎?」

  「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了嗎?有夠囉唆的。」

  「我想聽聽確切的回答。」

  「我常叫他去跑腿。雖然沒把他襯衫都給脫了,誰曉得他居然會凍死。」

  我感到一陣刺痛,有如腋下被用冰冷的矛頭刺入一樣。很想用手摀住嘴巴和肚子,也差點就支撐不住蹲下去。

  「……這是……真的嗎?請你告訴我實話!」

  「就跟你說是真的。」

  騙人!明明……阿哲學長明明不是那種人的I

  「小百合老師也說過,那個叫做羽矢野的人和大家都很要好。怎麼會——」

  當我步步逼近阿哲學長,他突然揪起我的領口,接著猛力把我推到球門柱上;一股被擠壓出來的熱氣從我嘴裡吐出。過了一會兒,身體才開始感到陣陣的疼痛。

  「我不是跟你說過?你再繼續調查就扁你!」

  我看到阿哲學長眼中冒出凶猛殘暴的怒火,但我並沒有轉開視線。

  「那你——就扁啊!」

  第四代也說過,有本事就揍。揍啊!學長握緊了拳頭,用力到還能聽到關節發出的喀喀聲。換做是第四代早就揍下去了。我雖然沒有他那麼強壯,但好歹也是他的拜把兄弟——以比血還濃的酒建立的情誼。

  「就算要乾架也無所謂。」我勉強從被緊緊掐住的喉嚨擠出聲音。「好歹我也喝過平阪幫的拜把酒,當然也有動手解決的決心!」

  沒錯,平阪幫的審判#是神的審判(旁字:不過就是打架)。只要是正確的一方,神就會讓他獲勝。不過那應該都是無聊的信仰吧……不可能有那種好事的。神才沒那麼閑,插手去管小鬼頭的打架,而我自己也並不是那種活在黑白分明世界裡的人,但我還是——

  還是有得動手揍人的時候!

  「如果學長沒說謊,那你就會打贏吧。我覺得——我並不會輸你!」

  因為我相信學長。他絕不是那種會聚眾虐待某個人,還害對方死亡的人!

  一定——他一定隱瞞了什麼事,所以才撒謊。即使那只是讓還活著的人受到傷害、讓死者受到侮辱的空虛事實……

  我也一定要揭發它才行!

  「只要學長贏了,我就乖乖聽話收手不管這件事。但是如果——」

  學長瞇起了眼睛。

  「如果怎樣?」

  如果我贏了嗎?真會有這種事發生嗎?

  但我還是得這麼做。必須揭穿謊言,而且還要證明學長的清白。

 

  況且再過兩個禮拜園藝社就要被廢除了。只要學長肯說出實話……只要能找出園藝社成立的真正理由……

  「如果我贏了……請你告訴我所有的事實。」

  「什麼事實不事實的,我都已經在警察局說過一遍了。」

  「那為什麼?」我挺直了背離開球門柱,並將學長的手推開。「為什麼皆川憲吾硬是要成立園藝社呢?學長一定知道原因吧?因為你們都是一同窩在溫室裡的夥伴!」

  「我不知道。」學長露出尷尬的表情。騙人!是騙人的!他一定知道什麼!

  「難道——難道真的不能對我說嗎?為什麼?到底為了什麼要說謊呢?小百合老師、顧問的老師和園藝委員會之前的成員全都說不知道學長曾虐待別人,一直到事件發生才聽說。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呢!?學長是——」

  我聽到學長咬牙切齒的聲音,還以為會被他咬死……但終於從他的嘴裡聽到人話。

  (插圖069)

  「……所以這又代表什麼?」

  「如果不想被人知道,那你打贏我不就好了!」

  「打這種無聊的架——」

  「如果不能對我說……」我緊追著阿哲學長不放:「對愛麗絲……至少對愛麗絲說就好了。她應該已經知道所有事情了。所以只要請你誠實回答愛麗絲的任何一個疑問就好,只要這樣!」

  「你真的以為打得贏我嗎?」

  我當然沒那樣想過,卻硬著頭皮說出了逞強的話:

  「就算現在不行,只要再給我兩個禮拜——」

  只覺得眼前的世界快速地旋轉,接著有刺眼的白光照進眼裡,嘴裡滿是泥土和鐵的味道。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知道,原來阿哲學長先動手把我打趴在地上。

  「……我知道了,鳴海。」

  學長以沙啞的聲音對著我說。我的耳朵、眼睛深處都感到陣陣疼痛。

  「等你準備好了,隨時來挑戰我。我要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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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4:05 | 顯示全部樓層
    ﹡

  明老闆在拉麵店的廚房裡幫我處理傷口。

  「你被打得還滿慘的,內出血瘀青了。」

  脖子上貼了好幾片酸痛貼布。因為太過興奮的關係自己沒有發覺到,據說嘴脣和後頸部都有出血。

  「這、這個嘛……」我不知該如何說明。「只是騎腳踏車摔倒了。」

  「你嘛幫幫忙,真的以為我看不出這是打架受的傷嗎?」

  哇塞!原來這個人一看就知道啊?

  「不會說謊還不如不要說,好好給我記住。」

  「啊嗚嗚……」

  店裡面只有我們倆,看來是很難逃過明老闆的詢問了。

  「打架怎麼可能贏過阿哲?你是笨蛋嗎?」

  「不是的,這次是單方面的被攻擊。」怎麼連動手的是誰都知道?若是告訴明老闆下次真的要和學長大幹一架,恐怕馬上會先被她揍扁。

  「你唯一的優點不就是有一張很會唬爛的嘴巴嗎?跟人打架做什麼?」

  「原來明老闆也這麼認為啊……」

  真是被她說中了。但也用不著強調「唯一的優點」吧?至少說是「比較少的優點」好嗎?

  「但妳難道不覺得有些時候的確不得不動手嗎?」

  「覺得才有鬼。」

  馬上被反駁,害得我意志消沉。

  「因為你還只是個愚蠢的小鬼,才會以為有這種必要。你到底在心急什麼?最近好像都是這一個調調。」

  我很心急——真的嗎?

  我按著還隱隱作痛的嘴脣思索著,或許真是如此。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應該就是彩夏回來那時吧?覺得自己好像老是莫名其妙地到處奔波,似乎做了很多無意義的事。第四代好像也這麼說過。不對啊,叫我揍阿哲學長的不就是第四代嗎?等等,我幹嘛對他言聽計從啊?而且第四代那番話真的這個意思嗎?

  傷口帶著微微的熱度,讓我覺得意識有點昏沉,於是再次低下頭。

  「我覺得——那樣心情上會比較爽快。只要揍對方或被對方揍就好了。」

  「那樣根本毫無意義。有時間做那種蠢事,還不如多花點時間陪陪彩夏。」

  或許是那樣沒錯,不過……

  「我的腦袋已經混亂到不行了。對學長也是,對彩夏也是……」

  「阿哲的問題是阿哲的,彩夏的問題是彩夏的,不一樣吧?」

  「學長他……或許是這樣。不過彩夏她……我在學校一直都和她相處在一起耶,但她卻稱呼我『藤島同學』,老是很客氣地和我說話或勉強擠出笑容。這樣很……」

  「妳跟彩夏說過這件事嗎?」

  「我怎麼可能跟她說!」

  「為什麼?」

  「因為彩夏光要顧好自己就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我怎麼能這麼自私?」

  「是說你們這群尼特族,為什麼都不替自己擔心,卻一天到晚管其他人的閒事?」

  我一臉茫然地望著明老闆。連反駁一句「我不是尼特族」的力氣都沒有了。明老闆一邊刷洗炒菜鍋,一邊笑著。

  「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你就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不就好了?彩夏在這裡時也一樣啊。真是的……看著你的所作所為,連我都覺得肩膀酸了。」

  「表現得和平常一樣……問題是彩夏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和我相處耶?」

  「為什麼?」

  「因為,彩夏也不和我說任何事情——」

  啊!

  我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原來如此。原來彩夏也是因為我什麼都不說,所以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如果真是這樣,我倆——真的是毫無長進,一直都在原地踏步。雖然如此……既然如此……

  從頭開始……我們是否能從還沒成長的那段日子重新開始呢?從互不相識的那年十月開始。當時只是彩夏單方面觀察我,即使起始條件如此,我們也好不容易走過許多曲折道路成為朋友。

  只是現在反而是我單方面認識彩夏。既然如此,那不就和當時是一樣的嗎?

  既然如此,是否有辦法不必讓她恢復記憶而能重新開始呢?就以同樣的方式……

  我實在不好意思抬起頭來,覺得明老闆切蔥的聲音就像在取笑我一樣。不,應該是真的在取笑我吧。

  就在這時,拉麵店的門被打開了。

  抬起頭一看,掛簾後面站著一個穿著水手服的人影。以一支髮夾夾住單邊的頭髮,略帶咖啡色的瀏海,看似堅毅的眉宇下和藹可親的眼眸眨個不停。接著她突然臉紅了起來,迅速後退並打算將門關上。

  我原本想站起來,但身旁的明老闆突然揮手,並以電光火石的速度拋出某樣東西。一團黑色的物體擊中了彩夏的臉。

  「嗚呀!」彩夏發出怪異的聲音,接著不停揮動雙手,拚命想把蓋在臉上的黑色圍裙拍下。

  「妳又想回去是怎樣?已經準備要開店了,還不趕快去洗手!」

  「那個……那個……我想說有藤島同學在。」

  彩夏一副抱歉的樣子,彎著腰走進店裡。

  「就告訴妳這傢伙已經被開除了。」

  真是有夠殘忍的說法。

  在櫃檯和彩夏錯身而過時,她忽然發現我的傷勢。

  「受傷!怎、怎麼了?你、你沒事吧!?」

  「耶?嗯,沒什麼。沒事的,彩夏……妳還好吧?」

  「耶?那個……對不起都沒接你的電話。」

  我無力地搖搖頭。只要她還肯來「花丸拉麵店」就好了。

  「……妳,為什麼穿制服?」照理說應該請假沒去學校才對。

  「這、這個嘛……」裙子上明明沒什麼灰塵,但彩夏卻不停地拍打。「因為很多花都準備要開了,必須去照顧。雖然沒去上課,但想說至少要參加小百合老師的課後輔導。」

  原來如此。就在我沒有自習就跑掉後,彩夏有過去。既然如此,小百合老師應該也不會太沮喪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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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4:15 | 顯示全部樓層
  我站在連接顧客座位和廚房的櫃檯縫隙間,呆呆地看著彩夏以不熟練的動作穿上圍裙。

  原以為她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到「花丸拉麵店」和溫室……

  「怎、怎麼了嗎?」

  彩夏拿起圍裙邊遮住半邊臉,以有些難為情的口氣詢問。

  「沒什麼!」我急忙搖頭否認,突然覺得脖子一陣疼痛。「好痛痛痛痛……」

  「藤島同學,你真的沒事嗎?你的傷是為什麼——」

  「只不過是小鬼頭打架而已,就讓他們打個夠吧。阿哲跟鳴海這兩個傢伙,說不定打一打反而能治好笨蛋病。」

  「跟阿哲哥嗎?真、真的打起來了嗎?為什麼?」

  為什麼……聽到彩夏又問起這問題,讓我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我想這一切應該都是為了自己和彩夏而做的,雖然說不上來這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

  雖然不懂到底有什麼關聯,我也只好照實回答:

  「對不起,我現在腦袋有點混亂,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麼——總之如果阿哲學長不跟我說實話,園藝社很可能就會被廢掉。所以……」

  為了保護屬於我和彩夏的地方。

  「是……是因為我的關係嗎?因為我一直想不起以前的事,藤島同學為了把許多事物保留得和從前一樣,才會對園藝社如此執著——」

  不,並不是那樣。我心裡面雖然這麼想,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我緊握著一直放在口袋中、遲遲未能交給彩夏的臂章。

  我的確曾經那樣想過。但現在被彩夏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反倒讓我覺得自己保護園藝社的理由絕不只是單純為了喚回她的記憶。

  那麼我到底為什麼要如此堅持保護園藝社?

  「我會努力的!」彩夏發出幾近哀求的聲音。「我一定會努力想起來的!也會來拉麵店幫忙,不會再請假不去上課了!所以請你不要再做那麼危險的事了!就算園藝社不在了也沒關係,只要藤島同學——」

  我感覺到一股好像被大鐵球砸到頭一樣的衝擊。她會努力?彩夏說她會努力?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我其實不希望聽到她說這種話。原來她在我身邊一直都想著這麼令人心酸的事……?

  「也不是為了這樣才……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彩夏,妳不用……而且我都已經決定了,所以……」

  「藤島同學!」

  「彩夏,算了吧。再說也沒有用的。」

  明老闆邊看著鍋子邊說:

  「他並不是為了妳才這麼做的。男人就是這樣的生物,出生時像個笨蛋、打架時像個笨蛋、死的時候也像個笨蛋。別管他。」

  看著冷冷地斜眼看我的明老闆,又看到面前噙著淚水的彩夏。正當我打算開口時,拉麵店的門被用力打開了。

  「大哥!聽說大哥要和阿哲大哥對打是真的嗎!?」

  一群穿著黑T恤的高大男子邊推邊擠地涌進拉麵店,差點將門框給撞爛——原來是電線桿、石頭男以及其他平阪幫的彪形大漢約六、七人。我只覺得自己臉上的血色瞬間流失殆盡。

  「那、那個……你們為什麼會知道!?」

  「剛才阿哲大哥打電話給壯大哥,希望他能當公證人。」

  那個人怎麼這樣啊?每次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往前衝!

  「終於可以見識到大哥的實力了!」「如果能和阿哲大哥打成平手,就可以代替平阪大哥遞補四大天王的缺了!」「這樣我們就無敵了!」

  「妳看吧,全部都是笨蛋。」明老闆對著隔壁的彩夏說。而彩夏的眼中滿是淚水,一臉無奈地不停搖頭。

  「喂,臭小鬼們!如果不點東西就給我滾出去!要鬧給我去外面鬧!」

  明老闆拿著湯杓敲打湯鍋大吼,一群少年黑道直挺挺地站著不敢動,過沒一會兒便很有禮貌地一起坐到櫃檯座位上。理所當然,多出來的人只能被趕到外面的啤酒箱座席。

  「那我要豬排拉麵!」

  「豬排拉麵!」

  「我也要豬排拉麵!」

  豬排拉麵是之前明老闆為了祝我們行事順利特別做的,但是味道並不怎麼樣……我只覺得頭越來越痛了。

  「看來這次的賭金會暴增!」「喂,有誰要當莊家的啊?」

  「好!我押阿哲大哥贏,一萬塊!」

  「我也押阿哲大哥,一萬!」

  「那我押阿哲大哥一萬五千!」

  「豁出去了!押阿哲大哥兩萬!」

  「拿出跳進黑熊巢穴的氣魄,押阿哲大哥二萬!」

  「懷著從清水寺的舞台垂直跳下的決心,押阿哲大哥五萬!」

  「耶?大哥,你沒事吧?看起來臉色有點蒼白。麻煩你展現一下更高昂的鬥志吧!」

  我會這樣還不都是你們的錯!我知道啦,反正我就是沒機會贏啦!

  「這樣根本沒辦法賭啊。」

  「那是不是應該改成看能撐幾分鐘比較好?」

  「應該改成能撐幾秒鐘吧?」

  「還是改成大哥會被打飛幾公尺?」

  「改成大哥要幾個月才會痊愈?」

  「改成大哥會被打斷幾根肋骨?」

  拜託不要再說了,我的鬥志早就已經是零了!

  正當我認真考慮是否要抱著頭從廚房後門逃走時,忽然聽到背後的門打開,一個聲音隨著外頭的涼風傳了近來。

  「——我也來下注好了。我押藤島中將獲勝,五千。」

  「那我就押鳴海小弟一萬好了,這樣一來就能比少校多拿一倍的賭金吧?」

  幫派成員們全都張大嘴巴回頭呆望著他們,我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可能也差不多。

  少校背著一個大背包並將防風眼罩拉到額頭上,身旁的宏哥則穿著剪裁合身的外套搭配緊身牛仔褲,兩人一起站在拉麵店門口。

  「……宏二哥,你們是當真的嗎?」電線桿滿腹疑惑地詢問。

  「當然是超級認真的。不是鳴海小弟和阿哲對打嗎?」宏哥邊說邊向我眨眼。

  「賭博不只是考慮輸或贏而已,還必須觀察相對於勝率的賠率是多少。即使藤島中將獲勝的機率再渺茫——」

  少校咚地一聲將背包放在水泥地上,接著環顧所有人。

  「如果賠率是八倍,我就會押藤島中將。因為——」

  「因為從現在開始我們將會提供支援。」

  ……提供支援?

  是說少校和宏哥會支持我嗎?

  在櫃檯席上排排坐的平阪幫成員面面相覷開始交頭接耳,但還是沒人有勇氣押另一邊贏。其實這也很正常,是少校和宏哥有問題。要幫助我?為什麼?做這種事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到底是為了什麼?

  「當然是為了賺錢呀。」

  宏哥露出爽朗的笑容,接著將我帶到廚房後門外的聚集地。明明照不到什麼陽光,卻充滿溫馨氣氛的尼特族小王國。少校坐在啤酒箱上,而宏哥則倚靠在大鐵桶上。

  「你們……不是說這次不會協助我和愛麗絲嗎?」

  「那是那件事,和這件事不同。」

  「我說不幹涉的只有阿哲哥的過去而已。」

  兩人越講越起勁,眼神更是充滿活力。這時我才慢慢領悟到某些事。

  他們沒辦法只是靜靜地等著而不做任何事。正因為是阿哲學長的夥伴,所以只要學長不願意開口,他們就不能插手,也不能介入調查。即使是如此……

  「當然,如果鳴海小弟說不需要,我們也不勉強。」

  宏哥忽然露出有些落寞的眼神。

  為了錢,為了自己。這城市裡的硬派尼特族就是沒用到必須找這種牽強的藉口,來隱藏他們的善良——既然如此,就算只是為了這個理由……為了回應他們的心意,就算我被阿哲學長揍扁,應該也是有價值的。

  「我和阿哲混在一起很久了,也看過很多打架的場面。我可以告訴你他出拳時的習慣或是攻擊的死角喔!」

  「可以讓藤島中將測試我改造Wii製成的格鬥模擬器。」

  兩人的身影映入眼簾,我只覺得視線開始模糊。熱淚差點就要奪眶而出,只好急忙低下頭。

  「……鳴海小弟?你果然……」

  「沒、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我沒問題。」

  我緊咬著嘴脣,拚命忍住不讓聲音顫抖。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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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4:24 | 顯示全部樓層
  臉頰上的炙熱和身上的痛楚一起流過喉嚨。我靜靜地等待這股熱流退去,然後凝視著攤開的手掌,抬起頭來:

  「——請你們幫助我。」

  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明老闆,我也要一份豬排拉麵!」

  「我也要一份大碗豬排拉麵!」

  少校和宏哥爭相從廚房後門探頭進店裡點菜。我反覆張開又握起拳頭,確認著殘留在濕黏掌心的那股熱度。

  就在此時,口袋中的手機響把一「COLORADO BULLDOG」的前奏。

  『你從剛剛到現在到底在幹什麼?樓下還聚集了一堆平阪幫的人,發生了什麼事還不趕快跟我報告?』

  「……嗯,我現在就過去。」

  「和阿哲對打?」

  坐在床鋪上的愛麗絲話一說完,整個嘴巴便張大闔不起來。居然沒將手裡的Dr.Pepper掉在地上算是她厲害。

  這是預料之中的反應。當我收拾起散落滿地的髒衣服丟進室外的洗衣機後回來,愛麗絲隨即開始碎碎念:

  「我實在已經無法理解你的精神構造了。相較於你的腦袋瓜,#《芬尼根守靈夜》(旁字:Finegans Wake(注 愛爾蘭作家James Joyce所著,由於書中尚有許多謎語未被解開,被認為是一本閱讀難度頗高的小說)》的內容還比較容易理解。想和阿哲用拳頭決勝負?如果你的目的只是為了讓頭蓋骨承受強大的撞擊藉以改善智能,那我幹脆介紹專門拆除大樓的業者給你。」

  「這個嘛……唔嗯……」因為知道沒辦法說明,所以更不曉得如何開口是好。「《芬尼根守靈夜》妳是看翻譯版的嗎?」

  「當然是原文!不要轉移話題!」

  愛麗絲氣得不停地拍打被單。為什麼她最近好像很容易生氣呢?到底是怎麼了?

  「聽好,在你的認知裡,阿哲大概只是個浪費人生在打柏青哥和賭馬上的瘋狂賭徒……」難道不是嗎?「給你看看這個,讓你的頭腦清醒點,改變一下對他的認知!」

  愛麗絲用手指著床鋪右側、離我最近的架上斜擺著的螢幕,邊說邊以單手快速敲打鍵盤。

  一陣雜訊過後,螢幕上播放出黑白、畫質粗糙的影片。我發現那是一段滿舊的錄影,因為畫面裡的廚房後門和現在大不相同。看不到當作桌子用的木台,而大鐵桶也還沒生鏽、亮晶晶的。唯一相同的就是監視器裡的男子背影。即使隔著T恤也看得出他壯碩的背部,還有宛如纜車鋼索般又粗又結實的手臂。那是阿哲學長。

  令人驚訝的是,和他對峙的居然是電線桿和石頭男。僅管畫面上只拍到穿平阪幫黑T恤的胸口,不過應該沒有其他小弟的體格比他們更好了。

  由於影片沒有聲音,所以完全無法預測下一步動作。看來像是電線桿先動手,阿哲學長壯碩的身軀卻有如落葉般輕巧,以毫釐之差驚險閃過他的攻擊,又揮出一記攔擊拳打中黑T恤腹部。被擊中的震動彷彿透過畫面傳了出來,真該掌聲鼓勵吃了一拳還沒倒下的電線桿。就在這時,學長察覺石頭男正謹慎地繞到背後,於是向後彈跳了幾步。

  直到現在我都還呆呆地認為速度上是第四代占優勢,而學長應該較擅長近身肉搏型的攻擊方式,以過人的力量和耐力壓倒對方。但這種想法完全錯誤。面對平阪幫的兩名保鏢,學長絲毫不讓對方有靠近的機會,有如施展魔法般一再從敵人的攻擊範圍外重擊對方要害,甚至令人覺得他的攻擊是種藝術。

  原來——他是拳擊手。

  「——沒錯,這就是拳擊手。」

  愛麗絲的話一說完,畫面隨即消失。

  「雖說這是三年前的影像,但你最好不要期待他的技術退步。你應該也知道,阿哲到現在都還留著拳擊用具吧?」

  沒錯。之前我突然請他教我打拳擊時,阿哲學長馬上就將拳套、繃帶以及沙包准備好了。

  也就是說,學長現在也還是一名拳擊手。

  「他就是所謂的#外圍拳擊手(旁字:Boxer fighter),兼具速度和破壞力,可因應任何一種對手的全能型。若在擂台上對戰,我想就算第四代也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是你……」

  「這個我了解……」

  「你並不了解!拳擊手的拳頭是一種殺人凶器,是可以打死人的,知道嗎!?」

  「這……個嘛——」我注視著因憤怒而眉尾上揚的愛麗絲。「妳是在擔心我嗎?」

  「誰、誰……誰擔心你啊!」愛麗絲滿臉通紅,連頭髮都像是觸電般站了起來。「誰會擔心你的事啊!」

  結果就和上次生氣的時候一樣,將隨手可拿到的物品不分青紅皂白全丟了過來。枕頭、遙控器、空瓶、印表機等等——喂喂!不要丟印表機啊!

  「我為什麼非得擔心你不可!」

  (插圖078)

  愛麗絲的怒吼讓布偶圍起的城墻也倒塌,發出咚咚的聲響掉落滿地。再加上她拚命揮舞枕頭猛打床鋪,布偶堆再次發生雪崩。

  「我不過是無法原諒你的愚蠢行為!至於你的智能之低,早就絕望到連摸七萬次#大獨石碑(旁字:Monolith)(注:電影「2001太空漫游」中幫助人猿進化為高等智慧生物的物體)也追不上猴子啦!」

  被這麼一吼,害我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正打算將散落滿地的布偶撿起來放回床上,愛麗絲再次用枕頭將它們給打落,我實在沒辦法,只好跪坐在床鋪上。

  「有人說『笨蛋死過一次就不笨了』,如果你想要證實這種只有笨蛋才相信的說法,那就請便——」我抓住愛麗絲的手腕,讓她安靜下來。「你、你幹什麼?快放手!」

  在我面前有個滿臉通紅,眼裡還噙著淚水的尼特族偵探。

  「呃……對不起,每次都像個笨蛋。」

  「有、有空道歉,就不要每次每次都做些危險又沒意義的事!」

  「我知道一直讓妳擔心,但我能做的只有這些而已。」

  「我並沒有擔心!」

  愛麗絲的雙手被我緊握住,卻仍用頭不停地猛撞我襯衫胸前的位置。我呆呆地想著,阿哲學長的拳頭會比這痛上幾千倍呢……?

  「你是我的助手,更慘的是我只有一個助手,連替代人選都沒有!偏偏你每次都愛逞強!」

  愛麗絲將臉頰靠在我胸口,含著淚抬起頭望著我忿忿地吐出這句話。一股濕熱的氣息傳進了我的衣服內。

  「嗯。」

  我的回答有點像在嘆氣。接著我放開了愛麗絲的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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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4:33 | 顯示全部樓層
  一個人窩在那兒想破頭也無濟於事,但現在我已經不是一個人了。所以我試著將心裡的想法化為言語:

  「這麼做或許真的很笨,但我實在沒辦法分得那麼清楚。當學長對我說絕不會透露有關自己的事情時,其實我很難過。所以根本不可能在和事件不相關的地方,如同往常一樣和他談笑風生。我還沒有那麼成熟懂事。」

  不過我沒有提到第四代叫我動手的事。因為那已經不是原因,而是我自己決定要這麼做的。

  「當然我也懂少校和宏哥說的道理,可是……有時候就因為是夥伴,所以反而不應該裝作無所謂,該生氣還是要生氣,這樣才對吧?我是這樣覺得,才會約阿哲學長見面的。結果不小心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情形……」

  「什麼叫做不小心?這是能夠輕鬆帶過的事嗎?」

  「說得也是,剛才說的話不算。其實我原本一開始就想揍他。」

  結果卻變成等我準備好再對決——主要就是因為我面對阿哲學長時有些膽怯,而且學長心地也太善良了。

  「但我覺得其實並不算是徒勞無功,也不是無謂的危險舉動。阿哲學長答應過,只要我打贏,他就會老實回答愛麗絲的提問。」

  其實他也沒說答應,只是我覺得他一定會回答。

  拳擊手對於自己的拳頭——對於決戰的結果絕不可能說謊才對。

  「雖然我打從開始就沒想過能贏,但如果不試試看,機會就絕對是零。」

  「就只是因為這樣!?應該還有其他更有智慧、更像個偵探的解決方式吧!」

  「嗯……對不起。」

  「……算了,隨便你。」

  愛麗絲低著頭用力推開我,接著轉過身去無視我的存在。

  「明明還有堆積如山的偵探業務要處理,我實在已經無奈到連罵你的力氣都沒有了。」

  正想回答的時候,暴風雨般的鍵盤敲擊聲再度響起。我只好將原本伸向愛麗絲背部的手縮了回來。

  對了。我是偵探助手,而且還是事件的當事人。結果我這次卻一直任性妄為,愛麗絲不生氣才怪。

  當事件落幕時,我是否還能向她說道歉呢?而她會願意原諒我嗎?

  還是說——

  現在空想這些事情也是無濟於事。正當我打算離開床鋪走向事務所門口——

  「你要去哪裡?我並沒有說你可以回去了!」

  我聽到愛麗絲不悅的聲音而回過頭來。

  「我正在燒DVD,你在那裡等一下。」

  DVD?

  過了一會兒,愛麗絲取出燒錄機中的圓盤放進透明塑膠盒,然後交到我手上。

  「這張是阿哲打架時的錄影。他從以前就經常在這棟大樓附近打架,所以還有留下一些影像。裡面也有打輸老闆或第四代時的畫面,你就把它用慢動作播放,看能不能有些幫助。因為你不知道為什麼只有眼力還算不錯。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看到也得要躲得掉才有意義——你、你現在嘻皮笑臉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咦?啊,沒、沒有,沒事!」

  我看了看手中的DVD—R,又看了看愛麗絲的臉。

  「還有,你為什麼講完自己那種無聊的事就想走了?我還有事情要交代你耶!還有許多東西需要你去實地調查!」

  「啊……說、說得也是。」

  我拚命壓抑嘴角上揚的衝動,走回床鋪的位置。

  愛麗絲依舊一邊生氣,一邊向我交代冗長的工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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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4:4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自校門延伸出的圍墻邊那棵銀杏樹下——校舍和外墻之間通往中庭的走道中途,也是校門口廣場延伸進來的磁磚地與泥土地交界之處。

  我靠在校舍的墻上,一直凝視著樹根隆起的地方。慢跑中的運動社團屢次發出有節奏又宏亮的聲音經過我眼前,隨著五月午後的陽光,銀杏樹枝的長長樹影慢慢延伸到我的腳下。

  如果是冬天傍晚,這一帶早就因圍墻擋住陽光而整個被陰影埋沒,變成了一條冷風颼颼的通道。我漫不經心地幻想著羽失野友彥倒臥在厚厚積雪上的樣子。明明是下雪天,他身上襯衫的袖子卻很不合理地卷了起來,據說胸前還有吐過血的痕跡。但不管我如何想象,腦海中倒臥在雪地的身影都變成學生會長羽矢野熏子學姊。仔細想想,我根本不知道羽矢野友彥長什麼樣子。

  至於蹲在被害者冰冷身體旁的阿哲學長,我就能清楚地想象,只不過還是平常穿著短袖T恤的模樣。這怎麼可能?當時的他應該也曾乖乖穿著制服才是。

  我停止幻想那些未曾看過的景象,拿起手機拍攝周圍的情況。將拍好的照片立刻傳給愛麗絲後,我繞到了中庭。

  狹長而陰暗的中庭另一端,可以看見一座反射著耀眼陽光的玻璃屋頂,那就是溫室。事情發生那天,羽矢野友彥也曾在那裡自習。據說那天雪下得很大,所以當時的溫室周圍應該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然而,有一群男生也去了那裡——也就是將溫室當作秘密基地,在裡面接受小百合老師課後輔導的園藝委員會不良少年們。

  阿哲學長——也是其中之一。

  他們以耐寒訓練為理由,叫羽矢野友彥在飄雪中跑步去買東西,而自己卻在溫室裡取暖。由於實在過了太久,阿哲學長便前去校門口察看,結果竟發現羽矢野友彥倒臥在銀杏樹的樹根上。

  羽失野友彥的心肺功能先天就比較差,又患有原發性肺動脈高壓症;由於身體突然受寒使得血壓急速上升,結果癥狀惡化導致肺部出血,住院當晚就死在區立醫院裡。

  收集有關事件當天的片段資料拼湊在一起,這就是我和愛麗絲所得到的結論。

  口袋中響起「COLORADO BULLDOG」的吉他旋律。

  「照片收到了嗎?」

  『收到了,不過有個地方怪怪的。』愛麗絲在電話的另一端如此回答。

  「什麼意思?」

  『就是被害者倒臥的位置。應該是在從校門經過中庭再往溫室的途中,可是……』

  「那有什麼奇怪的嗎?」

  『當天不是冷到下雪嗎?那為什麼不幹脆從大門口進入校舍,穿過走廊到最靠近溫室的出入口前往中庭不就好了?』

  我將手機拿開,看了校舍一眼。

  的確是這樣沒錯。校舍有兩個通往中庭的出入口,最裡面那一個就緊鄰著溫室。也就是說,只要進入校舍內,就可以避開外面的風雪到達溫室。但是……

  此時浮現在腦海中的想象,使我感到一股寒意。

  「……說不定是那群使喚他跑腿的人叫他在大雪中跑回來。」

  原本希望愛麗絲能夠否定這個說法,但她卻無所謂似的回應:

  『或許有這可能。另外一點就是他倒臥的方向。』

  方向?

  『有關羽矢野友彥倒臥時的目擊證詞,除了阿哲所說的以外還有幾種不同說法。在救護車到達前,其實也有幾名學生和老師看到。你的社團顧問老師——黑田小百合後來也有看到才對。根據證詞表示,羽矢野友彥是面向銀杏樹的方向俯臥在那裡,這點倒是說法都一致。』

  「……這又有什麼關係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看。難道在你雙眼和雙耳中間的部分只是空洞嗎?』

  被這麼一說我也有點不高興,再次仔細觀察銀杏樹。既然頭朝著樹那邊,也就是說雙腳不是朝著校舍就是朝著中庭方向。然後又是俯臥的——

  嗯?

  「……也就是說,他是在去買東西的路上倒下,而不是買完東西回來才倒下?」

  『這個推理可以成立。不覺得奇怪嗎?』

  「為什麼?就算不是回來的路上也——啊,不,對不起。我懂了我懂了。」

  我在被愛麗絲罵之前就發現到疑點,急忙做修正:

  「是時間不吻合,對吧?」

  『沒錯。真是的,拜託你以後養成習慣,在說不知道之前先坐下來好好動腦思考。』

  「我錯了……」

  也就是說——根據阿哲學長的證詞,他是因為羽矢野友彥太晚回來才去校門口找他的。如果是這樣,那應該是在羽矢野友彥出去後經過一段時間的事了。假設羽矢野友彥在出校門前便不支倒地,應該在大雪中待了相當長的時間。

  如此一來便有一個怪異的疑點。為什麼羽矢野友彥直到被阿哲學長髮現前,都沒有被其他人瞧見呢?就算當天下大雪,可是他倒在人來人往的校門口旁,而且是剛放學人潮正多的時段。

  「有沒有可能是在回來時倒下的?也許發生了什麼事,湊巧往那個方向倒臥。」

  『你所謂也許發生了什麼事,指的是什麼?』

  「這點我也不曉得……」

  『你所說的情況也是有可能的,因為那不過就是倒臥的方向而已。即使是在回來的路上,也可能有什麼理由導致他面向校門口倒臥。無論如何,目前能確定的就是在那裡曾發生過什麼事。做偵探的絕不可以遺漏這些線索,更不可以遺忘它們、置之不理。』

  我嗯了一聲。再微小的事物都必須銘記在心。

  『另外還有一點疑問,是我在這裡無法確認的。所以希望由你前去詢問黑田小百合。』

  「嗯,什麼事?」

  結果愛麗絲提出一個讓我很難啟齒的怪異問題。

  「……真的……不能不問嗎?」

  我想小百合老師應該不想再回憶起有關羽矢野友彥的事情。但如果問了她這種問題……

  『如果你還認識其他目擊證人,也可以去詢問他們。』

  這種人——也只剩下阿哲學長而已了。我知道了啦,真是沒辦法。時間也不多了。

  老師和彩夏剛好都在溫室裡。

  「明明說要保護園藝社,藤島同學卻連社團活動和課後輔導都不常出席……」

  彩夏一臉落寞。前幾天因為平阪幫的人和宏哥他們中途來攪局,話說到一半最後不了了之,看來她還是滿在意的樣子。

  「就算園藝社消失也沒關係,只希望你每天都能來這裡就好……」

  就算消失也……沒關係。聽到彩夏這麼說,我的心實在很痛。

  我到底是為了誰、為了什麼而保護園藝社?結果還得和阿哲學長大打一架。我把這樣的迷惑壓抑在心中,隨便找個藉口回答:

  「呃……對不起。因為打工太忙了。」

  「但我聽說拉麵店的打工因為筱崎同學的關係而被開除了,不是嗎?」

  小百合老師面帶微笑地挖著我的瘡疤,接著叫我趕緊打開課本坐下。原來妳們連這種事都談喔?趁我不在的時候……

  「說實在的,若是拿藤島同學和筱崎同學相比,根本就無法比較吧?藤島同學既不認真又不工作也不體貼還不認真……」這個人居然說了兩次我不認真!

  「那個……明老闆她有看到藤島同學的優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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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4:50 | 顯示全部樓層
  彩夏急忙幫我解釋。

  「是嗎……?例如說?」

  「這、這個嘛……例如就算肚子很飽也會幫忙試味道,明知道會被揍也會誠實說不好吃、有時候就算沒拜託你也會主動去試味道。」

  「藤島同學不是店員嗎?怎麼只會試味道而已?」老師插了一句。

  「當然不只那樣而已!」要這樣幫我說話,還不如不要說比較好……

  我虛弱地坐在彩夏旁邊的座位上,差點就忘記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別看我這現在樣子,其實是另外一份工作很忙。」

  「是喔?原來你有打兩個工喔?難怪考試會考得那麼差。另一份工作是在做什麼呢?」

  「這個嘛……」好懶得說明喔……

  「應該是偵探助手,對吧?」彩夏望著我的臉補充道。

  「偵探?」

  小百合老師驚訝地睜大著眼睛。我想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

  「等等,該不會是什麼危險的工作吧?例如尋人或捉姦等等?」

  「啊,不是……」原來如此,一般人對於偵探的印象就是這樣吧?「我們沒在接那方面的案子,況且我也只是個打雜的小弟。」

  「是個危險的工作。經常都受傷。」

  彩夏擺出一張臭臉,我急忙打斷她繼續說下去:

  「也就是說,偵探會透過網路調查許多事件,但有些事情不得不到現場去了解情況,大致上這類工作都是我在做的。」

  「例如什麼事件?」小百老師納悶地歪著頭。

  沒辦法了,既然話題已經轉到這方面……我吞了吞口水後開口:

  「現在……正在調查那個大雪天的事情。有關羽矢野友彥學長的……」

  小百合老師的臉色這次倒是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並輕咬著嘴脣。

  「偵探交代我來問老師一些問題。老師,妳應該有趕到羽矢野友彥倒臥的現場,對吧?就在救護車來以前。」

  當老師輕輕點頭承認,我繼續詢問:

  「那麼,請妳回想一下當時的狀況,請問被害人倒臥處附近有流過血的痕跡嗎?」

  我注意到一旁的彩夏露出了不安的表情,而老師的臉色也和雪一樣白。

  「這……這個嘛……應該沒有流血……因為當時下著大雪,如果血流到地上應該會發現。不過,為什麼要問這種事情?」

  老師的回答像是在自言自語,而我則因為她的回答而背脊發涼。

  沒有流血的痕跡?羽矢野友彥當時明明曾經吐血才對。

  這有可能是被忽略的一點,因為不停落下的大雪將血跡給掩埋住了。這也代表愛麗絲早就預料會得到這樣的答案。我也終於了解她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這到底——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你為什麼要調查這種事呢?明明都過了好幾年了。」

  老師問我話時的樣子就像一朵枯萎的花。

  「……我記得跟妳們提過園藝社就快要廢除的事吧?」

  我看了老師和彩夏一眼。

  「園藝社其實是個怪異的社團,是之前一個名叫皆川憲吾的監察委員長硬是在短時間內成立的。明明是個小社團卻占用不少預算,需要龐大的維護費用,所以學生會才想解決這個問題。但如果成立當時的確有合理的理由……」

  「皆川同學?是那個皆川同學嗎?」

  「老師以前也曾在這裡幫大家課後輔導,對吧?」

  「沒錯……但後來課後輔導就停止了,皆川同學也留級又休學……雖然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但我還知道聯絡他的方法。你直接去問皆川同學不就好了?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地問我羽矢野同學的事?」

  就在這時,我發現彩夏的狀況有些不大對勁。只要一聽到皆川兩個字,肩膀就會顫抖。但是我不得告訴老師實情……

  「皆川學長他……已經過世了……因為去年冬天發生的毒品事件。」

  老師用雙手摀住了嘴。

  「怎麼會……」

  「但我想這當中一定有所關聯——關於那個下雪天的事件以及園藝社成立的理由。所以我必須知道羽矢野學長以及皆川學長的事。」

  還有阿哲學長的事……

  即使為了死者代言而傷害還活著的人,我也得要問個清楚。

  「皆……川……」

  忽然聽到旁邊傳來一個聲音,原來是彩夏。她緊盯著半空中,半張的嘴巴毫無生氣地吐吸著空氣。

  「彩夏……妳怎麼了?」

  「皆川……嗯、嗯,沒什麼……沒……」

  難道她認識他?彩夏她認識皆川憲吾嗎?我忽然想起彩夏在愛麗絲臥房看到螢幕時突然發作般倒下的樣子。當時我原本以為是她對「ANGEL .FIX」有不好回憶的關係,但其實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皆川憲吾的名字。

  「……妳認識皆川憲吾嗎?」

  彩夏摀住耳朵猛力搖頭否認。也對,即使彩夏沒有喪失記憶,她也不可能認識對方。因為皆川憲吾和阿哲學長是同一屆的,所以比我們大三屆,況且他已經休學了,不可能會和彩夏同時期待在學校。但是——

  「彩夏,如果妳知道就告訴我吧!」

  我抓住彩夏的肩膀用力搖晃。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記不起來了……」

  「拜託妳,請妳想起來——」

  「藤島同學,不要這樣!」

  突然間,椅子被翻倒的刺耳金屬聲傳遍整個溫室,而我則跌坐在地上。小百合老師漲紅著臉,用凶狠的眼神瞪著我。原來是老師介入我和彩夏之間,強行將我們給分開。當我意識到的同時,心裡頭也開始產生後悔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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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5:02 | 顯示全部樓層
  我剛才對彩夏——做了什麼?

  「你想玩偵探遊戲無所謂,但請你也站在筱崎同學的立場想想。」

  老師蹲在我身邊,用溫柔到有些殘酷的口氣對我這麼說。而在另外一側,彩夏隔著老師邊看著我邊扶著桌子抖個不停。

  「對不……起——」

  「如果要道歉,請你向筱崎同學說。」

  我邊閃躲小百合老師的目光邊站了起來。

  「彩夏,對不起,我……」

  「沒、沒關係,我才覺得對不起。什麼都不記得,一直給藤島同學帶來麻煩……」

  「沒那回事啦。不是那樣的,呃、那個……」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卻是如此空虛。只為了保護死者的名譽而傷害還活著的人——正如同愛麗絲所說的。我自己沒有那種覺悟,卻一再地傷害彩夏……

  老師溫柔地將千放在彩夏的肩膀上,並在她耳邊小聲說話。我實在無法再繼續看下去,撿起地上的書包便拔腿逃出溫室。當我快步走過中庭通往校門口時,卻發現在溫室角落、花盆架剛好形成死角處有個人影。對方似乎也發現到我,急忙從溫室旁離去。

  我和那個人的視線交會,原來是熏子學姊。

  看到我愣在原地,學姊嘆了一口氣,好像放棄了什麼。

  「我並不是故意偷聽你們的對話……」

  原來她都聽到了……但不知聽到哪裡?

  「你還在調查無聊的事嗎?請不要因為個人興趣而調查友彥,好嗎?」

  從熏子學姊臉上的表情不難看出她有多麼悲痛。為了找出羽矢野友彥那被遺忘的死者話語,我和愛麗絲到底得繼續傷害多少仍活著的人呢?

  「我並不是因為個人興趣才……」

  「小百合老師似乎也在裡面,原本是來請你們盡快將溫室整理乾淨的,不過看來你們正在忙,所以就再和你說一聲。請不要再拖拖拉拉的!下周就要召開全體會議,決議案的生效日就在下個月了!」

  當我正想著要如何回應時,熏子學姊轉頭就往校舍的方向離開。我急忙追上去並對她說:

  「請、請妳等一下!事情應該還沒決定才對吧?」

  「你聽好,社長會議已經通過決議了,你和香阪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召開全體會議時,絕大多數大型社團都會贊成決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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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31-12-2012 16:15:11 | 顯示全部樓層
  熏子學姊連頭都不回,只是冷淡地回答我。

  「羽矢野友彥學長他——」

  當這個名字從我口中說出時,熏子學姊終於停下腳步,站在校舍西邊樓梯的轉角平台。

  「並不是遭到阿哲學長……不是遭到園藝委員會的人虐待而死的。」

  熏子學姊轉過身來,長長的秀髮像百褶裙般因轉身而擺動,眼中閃著沙漠中的太陽般刺眼的光芒。

  「你到底在說什麼?」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就連愛麗絲都未能掌握的事實,我當然也沒有任何把握。但是在我心中卻有尚未凝結成事實的炙熱真實——阿哲學長絕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若是如此,就表示目前正在討論的事件中某個環節有人在說謊。

  「那友彥他為什麼會——」

  「我還不知道。」

  熏子學姊瞪大了眼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呀?」

  說不定真是如此,就算被人認為腦袋有問題也不奇怪。

  「我正在調查。或許學姊無法原諒園藝社,但當初創立園藝社的人或許也有他的理由……」

  「跟這沒關係!」

  不自覺地大吼出聲後,熏子學姊緊握雙手、咬著嘴脣,努力壓抑住隨時可能再爆發的情緒。

  「你是笨蛋嗎?我並不是因為這種理由才想廢園藝社。友彥根本和這件事無關吧……?」學姊的聲音微微顫抖,一聽就知道是在騙人。「我不知道你到底誤解了什麼,但這並非我一人主導的決議。老師們也在討論要拆掉溫室,總務執行部一直以來也都積極準備整頓這些泡沫社團。不管你們調查再多也都太遲了,所以才叫你準備收拾東西的。」

  從學姊最後的幾句話中,我甚至可以感受到憐憫和哀愁。但看到我毫不退讓地繼續望著她,學姊再次甩動秀髮,轉身離去。

  直到腳步聲遠到聽不見,我依然靠在轉角平台的墻壁上,反覆思考熏子學姊所說的話。

  調查再多也都太遲了……跟這沒關係……做什麼都沒用了……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不,大概就是這樣了。記得愛麗絲曾說過,針對熏子學姊要廢除園藝社的事,我自己會想辦法。而就現階段而言,我卻還沒有任何的作為。那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東奔西跑?甚至傷害了彩夏,還必須和阿哲學長互毆……

  我想這大概是因為——對於自己所要保護的地方有些不安的關係。因為自己就連為什麼要保護它都不太曉得。園藝社到底是否真的是個值得我到處亂挖他人墳墓也要保護的地方?我就是想確定這一點。

  因為有我和彩夏。這個理由難道不夠嗎?我自問自答,答案馬上揭曉。如果光靠這個理由就能奮戰下去,我和彩夏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了。愛麗絲也是一樣。如果能隨遇而安,毫不抵抗地全盤接受世界上的一切,她也不會將自己關在那種塞滿布偶的寒冷房間裡了。

  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不停偵探。

   *

  「彩夏認識皆川憲吾?」

  就連愛麗絲聽到我的推測都感到驚訝。她坐在冷氣直吹的事務所床鋪上,握著Dr.Pepper的罐子睜大圓滾滾的眼睛回頭看著我。

  「……也不是說一定是這樣啦。」

  「原來如此,的確——是有個可能。」愛麗絲抱著一隻體型較小的布偶熊並盯著半空中。

  「不過彩夏看來是不記得的樣子……況且對方又是早就休學的人。」

  「他是園藝社的前社員,就算回來學校幾次並和彩夏認識也不奇怪。」

  「話是沒錯啦……」

  我坐在床鋪正前方,抱著膝蓋盯著自己的腳尖。

  我不能直接詢問彩夏,因為皆川憲吾的名字說不定也和她過去的陰影連結在一起。

  我偷偷抬起頭觀察愛麗絲的表情。她或許會對我說「若你還算是個偵探,就該毫不留情地將彩夏心裡的想法挖掘出來」……吧?

  「說得也是,如果是平常的我,大概就不得不那麼說了。」

  愛麗絲露出自嘲的笑容。

  「但是我也不想再看到那樣的彩夏了。最近你不在的時後,我常在房間裡思考。在成為尼特族之前、在身為一名偵探之前,能夠扮演某個角色應該是一件很棒的事吧?」

  「……某個角色?」

  「沒錯,之於別人而言的某個角色。阿哲、少校和宏仔他們可能稱之為夥伴,第四代可能稱之為兄弟,而這世上的大多數人應該會稱之為朋友。這是某種只在人與人之間才能存在的關係,或者說這就叫做『人』吧?」

  這時愛麗絲臉上的笑容就像某天早上的晨霧般虛無飄渺。我只覺得胸口好痛,原本想說什麼的又都說不出口了。

  「至於彩夏心裡在想什麼,都已沉入河底的沙土中,誰都無法得知。但我很怕再將它挖掘出來會傷害彩夏,所以打算讓它就此沉沒……如此一來,我也就能用極為廉價的價格雇用你了。你還記得聘雇契約吧?」

  愛麗絲將臉靠在彎起的膝蓋上,歪著頭愉快地笑著。雖然她突然這麼講讓我一頭霧水,但我記取先前的教訓,在回問前先自行回想一下。

  「……啊、啊啊、嗯。」

  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我主動提出的嗎?

  去年冬天,發生「ANGEL .FIX」事件的時候。愛麗絲的目的並非偵破事件的真相,也不是為了消滅制毒集團,她是為了彩夏。彩夏為什麼會從頂樓跳下?唯有這個疑點,讓號稱身處臥房即能透視所有事物的尼特族偵探深感不解。

  而愛麗絲雇用我當偵探助手的期限就是到「解開這個疑點為止」。

  目前彩夏的記憶尚未恢復,愛麗絲推導出的答案並無法獲得當事人的證實,所以我才會繼續擔任偵探助手——名義上應該是這樣吧。

  「況且,皆川憲吾的足跡也可以從其他方向尋獲。」

  「……咦?」

  「關於這件事你就辦不到了。我會請第四代幫忙,可能進行得不順利,更慘的情況下甚至可能全盤推翻我剛才提出的論點,所以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我懂了。」

  偵探都說「現在不能告訴你」了,就表示她絕對不會向我透露什麼。這也是身為偵探助手必須銘記在心的基本道理。

  「所以你只要將份內的工作做好就好。」

  「呃……還有其他需要調查的事嗎?」

  和小百合老師談話的內容我都已經告訴她了,雖然她只是以一副好像早就已經知道結果的表情點頭回應……

  「你到底在說什麼?宏仔不是跟你約好了?還不趕快去找他?」

  「啊啊,那件事喔……」我想起了約定,心情頓時之間有點沮喪。

  「什麼叫做『那件事喔』!?」愛麗絲突然跪在床上開始發飆大叫。「這是關乎你自己身體的事吧!?你那是什麼呆臉?以為在聽地球另一邊發生的災難新聞嗎!」

  「沒有啦,對不起……我這就去了嘛。」

  我站了起來往門口走去。

  「我對你打贏或打輸沒有興趣。不過你給我好好記住,你是偵探助手,也就是說你的一片指甲、一根頭髮、一滴血都是我的工具!如果你敢讓它們受傷,我可不會饒了你!」

  愛麗絲的猛烈炮火瞄準我的背部,我只能嘆著氣走出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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