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2:59

一百零二 偶素原住民啦

「我...我們只是摸一下而已。」

站在擺放著七七巧克力貨架旁的小姐妹顫聲的說著。

剛才小原住民差點被割小鳥的可怖情景已深烙在她們腦海,但她們沒鳥鳥,不知這怪叔叔會割她們身上的哪個部位?

「不買摸什麼摸?糖果是用來摸的嗎?妳們看﹗巧克力都被妳們捏軟了,誰會買呀?」

吃這如機關槍掃射般的一罵,小姐妹覆蓋著單眼皮的細小眼中充滿恐懼。

「不要叫警察來抓我跟我妹啦﹗」

小姐妹中的姐姐用快哭出來的聲音央求著。

「快給我滾﹗我數到三,如果還讓我看到妳們,我就要打電話給警察嘍﹗」

小姐妹聞言,自然是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唉﹗真是可憐又可恨的一群死小孩﹗」

芯亞不放心的走到糖果區,把被小姐妹弄亂的七七巧克力重新排列。

細漢不說話,扔了蘋果核,燃起一支菸,瞇起眼,若有所思的看著門外暑氣蒸騰的柏油路面。

「妳知道嗎?其實我也有一半的原住民血統。」

芯亞從貨架間歪著脖子訝異的盯著細漢扁平的臉瞧著。

「是喔?」

「我媽是泰雅族的。」

怪不得他把檳榔西施的時候,老愛帶她們去KTV,原來是要秀他天生的好歌喉來給自己加分。

「所以當我看到有人欺負原住民的時候,我就想開扁。」

“憑你?行嗎?”

細漢這外號怎麼來的,義憤填膺的他可能一時間忘了吧?

「但我更恨不長進,自甘墮落的原住民。」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3:14

一百零三 平地豐年祭

“這就叫愛之深責之切嗎?”

怪不得細漢要生氣了,在原住民裡面,他算是混得不錯了 - 高職畢業有份固定工作,三十出頭就靠自己的收入買了台車。

在這物質掛帥的社會,經濟地位常被當成社會地位的指標。

「他們大部份都不做事,整天愛喝酒。」

記得芯亞媽媽說過,她們公司的原住民領了薪水的當天晚上,就會喝得爛醉,第二天早上常爬不起來工作,後來公司終於叫他們回家喝個夠,改請外勞了。

「可能習慣山裡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就是因為山裡沒有生路了,才會下山來找頭路,好不容易找到頭路,又不好好幹,妳看,把下一代教育成這樣。」

「要和平地人競爭,他們也有他們的壓力吧?」

「誰沒有壓力啊?唉呀﹗妳不會懂的啦﹗」


或許芯亞真的不能體會原住民的辛酸,但她記得小時候,媽媽曾帶她到家後面社區看原住民跳舞。

彼時社區中央的空地集結了上百個原住民。

煙塵飛揚處,是穿著傳統服飾的男女們手牽手,踏著古老的舞步,四周席地而坐的原住民們則喝著小米酒,口中哼著古老的歌謠。

「他們在幹什麼呀?」

一個平地長大的國小女孩,或許不懂得什麼叫傳承,但她幼小的心靈卻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撼。

「這教豐年祭啊﹗小傻瓜。」

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趕回山上參加祭典的附近鄉鎮的原住民,全都集結在這裡不日不夜的唱著跳著,在媽媽的眼中,她看到了感動。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3:31

一百零四 妳討打啊

看著細漢走出玻璃自動門,芯亞發著愣。

對這同在一家店服務了一年多的同事,除了知道他愛追檳榔西施,愛打電動,愛賭的表象外,芯亞似乎對他的內心更多了一層的認識。

「叮咚﹗」聲響處,進來的是四姐。

『活老爺』的玻璃自動門就像是人生之門。

不斷被開啟,不斷有人進來,滿足了需求,或留下東西後,門不斷被關上,不斷有人走出。

就像一個人的一生,通往你心靈的門不斷被開啟,不斷有人進來,滿足了需求或留下東西後,不斷被關上,不斷有人走出。

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的過客,在別人生命中留下了些什麼,也帶走了一些東西。


「亞亞,我要結婚了。」

四姐燦爛的笑著,被菸和檳榔燻得黑黃的牙齒,已經被侵蝕得像老鼠牙齒般細疏。

“什麼樣的女人就有什麼樣的男人來愛。”

破鍋也有爛杓來配,所謂芝麻看綠豆,越看越對眼。

芯亞寧可相信少女時代的她,應該也曾嬌美如春花過吧?

「家庭革命成功了?」

她調侃著四姐。

「孩子都快蹦出來了,能不結嗎?」

四姐喜孜孜的:

「星期天中午來『龍廷餐廳』給我請喔﹗」

其實四姐和芯亞彼此都心知肚明,芯亞要看店,包租婆是不可能讓她關了店門去喝喜酒的。

這樣,還能叫24小時超商嗎?

「妳會穿婚紗嗎?」

芯亞笑嘻嘻的問:

「妳討打啊﹗」

四姐拍拍圓鼓鼓的肚子:

「都快脹成個西瓜了,穿婚紗能看嗎。」

「說的也是,呵呵﹗」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3:51

一百零五 衰你媽個頭

但是公主與王子並未從此就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用公主與王子形容粗枝大葉又不修邊幅的這對夫妻似乎太抬舉他們,總而言之,婚後他倆還是我行我素,看不出來任何一方有為對方做多少改變。

四姐仍常來『活老爺』串門子打屁。

喝酒抽菸賭博一如婚前,只不過手中多了個奶娃娃。

抱個奶娃娃喝酒抽菸聊八卦倒也還好,但是當她抱著兒子上賭桌,娃娃哇哇大哭時,其他賭鬼們的意見就來了。

「很吵耶﹗四姐。」

賭鬼們講話素來實際的很,一點都不知遮掩。

「手氣會被哭衰耶﹗」

手氣是他們最在乎的,惻隱之心暫且擱一邊。

「衰你媽個頭啦﹗」

四姐總是反唇相譏。

哄著襁褓中放聲啼哭的兒子,賭性堅強的四姐硬是打死不退。

八圈四色牌十三支樣樣來。

最後,是他下班回家不見老婆與兒子的老公跑來踢館。

「伊娘的妳算是什麼媽媽嘛?」

在老公還沒使出無影腳踹翻賭桌前,四姐才噘著厚唇,一張大便臉,拎著『親子包』- 也就是裝滿尿布奶瓶的大包包,跟在抱著兒子的老公身後匆匆離開。

在場的賭鬼們,包括莊家在內,沒人敢為桌上的殘局發聲要求她留下。

「這下回去有得吵囉﹗」

有人幸災樂禍的說著。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4:13

一百零六 綠衣人的追求 (一)

芯亞可以選擇工作,但卻無權選擇來客。

在『活老爺』工作,生張熟魏與其他超商無異,但龍蛇雜處的程度,卻比其他超商有過之而無不及。

日子久了,倦怠感自然與日俱增。

一個陰雨的日子,門口一台機車煞住,看看手錶,十點半。

“不是龍也不是蛇,應該是郵差吧?”

這裡的郵差雖然沒有像電影裡描述的『總按兩次鈴』,但是十點半左右送信來卻是毫不偏差。

「叮咚﹗」

門開處:

「掛號信﹗」

一個清朗的聲音喊道。

從埋首的『壹週刊』裡懶洋洋抬起頭,芯亞看見一張年輕陌生的臉,和邁著年輕矯健步伐的身軀。

「我是新來的。」

頂著染成一頭金髮的他笑著。

“這...哪像郵差呀?”

芯亞腦中立時飄過一個畫面 - 深夜,濱海公路上,騎著老爺郵務車,年輕郵差在兩旁觀眾吶喊下,綠色身影風馳電掣高速狂飆著.......。

甩甩頭,回了回神,不多話的芯亞從櫃檯抽屜裡取出店章交給年輕郵差,眼睛卻疑惑著:

“原來的老郵差哩?”

讀出了她眼中的問句,他自顧自的答了起來:

「原來的老宋退休了。」

「哦﹗」

芯亞應道。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4:42

一百零七 綠衣人的追求 (二)

其實,也只有透天厝一樓的住戶或是商家工廠公司之類的,才有機會跟郵差這樣面對面的近身接觸。

否則,像窩居在高樓大廈裡,老死不相往來的住戶或是公司,可能從老宋剛踏入這行到他退休,都無緣與他相見吧?

更甭提會得知老郵差與年輕郵差之間的更迭了。

反正信,永遠會準時到他們的手中,是誰送來的,他們不會,也無從關心起。


蓋了章,給了信,臨走前,郵差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Oh﹗No﹗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芯亞見過這種眼神,在一些癡男的眼中。

當與這種眼神交會時,她非但未曾感動過,反而胃中會起一陣翻騰。

郵差,只是跑來店裡對她淌口水的數不清老少癡漢中的一個罷了。 

復華街上,過往的男子,誰不知道陰陽怪氣的『活老爺』裡,有個跟這間店完全不對稱的正妹呀?


果不其然,第二天,郵差又來了。

“怎麼天天有信啊?『活老爺』的生意又沒做多大。”

芯亞肚子裡嘟嚷著,手上卻很例行公事的拿出店章放在櫃檯上。

「今天沒信。」

郵差露齒笑著。

“沒信?那你來幹嘛?”

他脫下安全帽,金髮如枯萎的稻草般蓬飛著。

「我來買飲料的。」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5:03

一百零八 綠衣人的追求 (三)

這藉口未免也太明顯了吧?

“糟了﹗脫帽就表示他會在這裡把飲料喝光光。”

看著他在冷凍櫃前徘徊著,芯亞的職業敏感度這麼告訴她。

“在這裡喝,就表示會搭訕,搭訕的話.....”

芯亞不敢,也不想再往下想下去。


「妳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果不其然,搭訕開始。

「有一陣子了。」

「聽那沒牙齒的婆婆說80號是妳家喔?」

章奶奶真是的,臉頰都被切調一半,嘴都歪了,還是消減不了她八卦的興致。

「她不是沒牙齒,得了是口腔癌。」

芯亞避重就輕的答道。

「聽說整棟樓住的都是妳家人喔?」

避重就輕似乎並未能發揮聲東擊西的功效,他還是很有『追追追』的精神,繼續鑽研下去。

芯亞不置可否。

「那以後你們整棟樓的信我都拿到這裡來給妳就好了。」

他喜孜孜的,想到送信來的機率倍增,幾乎美天都可以看到這古典小美人,樂得嘴都快合不攏了。

“機會是靠自己製造的。”

他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聰明了。

“幹嘛呀?我還當你的助理,幫你回家發信啊?”

她不禁要怨起章奶奶來了。

“這算不算怠忽職守?我可不可以去郵局檢舉他瀆職之類的?”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5:20

一百零九 可不可以給我妳的手機號碼

真正發動攻勢是在兩天後。

「信!」

「叮咚」門開處,綠衣人現身。

接過信,芯亞一看,那是給表弟的平信。

「這不是掛號信啊!」

「我知道哇!」

綠衣人泛著汗水的臉上儘是笑意。

「你只要把信丟到他家信箱就好了嘛!」

言外之意是:“幹嘛特意拿過來?”

「我知道。」

“又是我知道,除了我知道,你還會不會說點別的啊?”

「這樣我才可以常常來看妳呀!」

“喂!先生,稍微控制一下好嗎?”

看到他快要滴下的口水,芯亞為他的露骨低下頭來。

不是害羞,是不忍猝睹。


會錯意的綠衣人從冰櫃拿了兩瓶舒跑放在芯亞面前的櫃台上:

「這一瓶請妳。」

結完帳,他把一瓶推向芯亞。

“可不可以不要拿?”

她沒有伸手,但這正是他喜歡她的地方 - 少有的矜持。

「可不可以給我妳的手機號碼?」

“唉!該來的躲不掉。”

她開始頭大起來。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5:41

一百一十 給我妳的MSN好嗎

「唔....我沒有手機。」

“妳是摩登原始人嗎?沒手機?”

這個謊委實撒得一點都不高明,直教烏雲霎時遮住了綠衣人半邊臉。

「不會吧?」

明知這是推託之詞,但是要把正妹,當然不便戳破人家的小謊言。

看芯亞低頭不語,一副打死不招的態勢,綠衣人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給我妳的MSN好嗎?」

“瞎郵差也上MSN喔?”

芯亞強強給它忘記,郵差也是人,也有“人”的需求與嗜好。

「唔....很少上MSN耶!」

感覺快要出師未捷,綠衣人可不想身先死,於是追問:

「怎麼會沒時間?」

「唔.....我白天要上班,晚上要上課,回到家已經十一點多了,累都累死了,哪還有精神上MSN啊?」

觀其行,慵懶無比;聽其言,又煞有其事的樣子;綠衣人真不知該惱還是該憐,於是把喝剩一半的舒跑仰頭乾了 - 彷彿壯士赴義前一口飲盡悲苦之酒的蒼涼。

深深看了芯亞一眼,戴上安全帽,他跨上機車,捲起落寞的塵埃,揚長而去。

留下芯亞兀自小小內疚著:

“誰教你不是我的菜呀!”
  

從此,綠衣人送信照舊,不一樣的是,他買了飲料後不再在店內享用,而是坐在機車上,每每隔著玻璃門,不時瞄著芯亞,配著哀怨的眼神,慢慢把飲料送入喉間。

舒娜 發表於 13-6-2009 00:36:00

一百一十一 重金屬和黑死

郵差不是唯一煞到芯亞的客人。

這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包租婆出門聚賭去了。

趁著午後門前冷落車馬稀,芯亞放了張她最喜歡的CD。

隨著擴音器裡豪邁的歌聲神遊著,她好不愜意。

這時進來了一個體型壯碩的男客,劈頭就問。

「有『轟』嗎?」

從他嘴嚼檳榔,頂個山本頭,腳穿夾腳拖鞋,身著寬大農夫褲,芯亞的職業敏感度告訴她他要的是什麼。

於是從櫃台上方架上拿了包『峰』遞給他。

「小姐聽重金屬喔?」

芯亞的眼睛小亮了一下:

“少見喔!這傢伙也懂得重金屬?”

「類似啦!這是北歐的『黑死』樂團。」

淺金色的頭髮,血管裡奔流著維京海盜的血液的樂團,所吶喊出來的激情是芯亞最欣賞的音樂。

認識她的人都認為這和她內向又沉靜的外表完全不搭。


想試探一下他懂得多少,芯亞於是問道:

「看來你也是內行人囉!」

一句「內行人」,捧得他老兄笑開了血盆大口:

「偶以前也在玩『變的』啦!所以多少知道一些。」

“『變的』是啥?”

芯亞皺著眉頭,覺得他的話有些難接。

「『變的』嘛!有沒有?」

看出芯亞面有難色,於是他半蹲著,上身像後傾,比了個彈吉他的超級誇張姿勢。

「哦 ───! 原來你也玩『Band』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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