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情人/作者:雪狐 /散文新詩-連載中

舒娜

一百一十二 道上兄弟多情男

終於搞懂了他要表達的意思，芯亞猛咬著唇，不使自己爆笑出來。

雖然這樣做令她痛苦萬分，就像憋著一個打不出來的嗝一樣難受。

但無法預料對這道上兄弟打扮的客人爆笑出來會有怎樣的後果，「忍」是最好的方法。

「那素年輕的俗候玩的啦！」

他抓抓山本頭，露出比哭還難看的靦腆笑容。

靦腆？沒錯！黑道也是人，打殺之餘，他們也有七情六慾，遇見讓自己胸中「老」鹿亂撞的女人，害羞是一定會的啦！

「跟妳聊天粉快樂吶！」

“聊天？有嗎？”

芯亞壓根兒沒把這不痛不癢的「啦咧」當做聊天。

「偶可以跟妳做朋友嗎？」

“喔！天哪！又來了！可以不要嗎？”

跟聽到郵差先生提出交友要求時的反應一樣，芯亞低頭不語。

「可不可以給我妳的手機號碼？」

山本頭把她的反應當做是害羞，一點都不以為忤，反而頗為欣賞的追問著。

「我．．．．我有男朋友了。」

芯亞諾諾的。

說沒有手機一定沒有人會相信　－　帶著哀怨神情喝飲料的郵差先生就是最好的例子，可是說有男朋友應該是最好的擋箭牌吧？　－　尤其是對付看似黑道的山本頭應該管用。

「喔！」

山本頭收起了他的滿嘴紅牙，把「轟」放進水洗絲花襯衫口袋，失落的走了。

舒娜

一百一十三 玩樂團的網友

其實當芯亞說「我有男朋友了。」的時候，這句話不止是擋箭牌，也是事實。

最初只是在專門玩團的家族裡遇見。

只知道他是男的，玩重金屬，住南部。

芯亞自認為是個有原則的女生，所以自己立下規矩，從不跟網友見面。

虛擬的世界和現實生活，她是分得很清楚，線上說的天花亂墜的，誰知道現實生活裡，對方是阿貓阿狗還是牛鬼蛇神啊？

雖然有照片為證，可是誰知道他貼的是不是日本偶像「小田切讓」的照片，還是真的自己的照片啊？

但芯亞貼的的確是本尊的照片，她自信，不須假藉認任何玉女偶像的照片，就足以顛倒眾生了。


聊了幾個月後，恰好「閃靈樂團」在台北自己開的Ｐｕｂ開唱，順便邀請一些北歐的樂團來，兩人終於有了個見面的契機。

「妳會去嗎？」

這名為伏特加的男孩在ｍｓｎ裡問。

「會的。」

芯亞答。

「要怎麼認妳？」

「看照片呀！笨蛋！」

「我以為妳貼的是日本少女偶像的照片說。」

芯亞且當他這句話是恭維。

「我要怎麼認你？」

「我是小田切讓他弟呀！忘了嗎？」

好臭屁！

「萬一差很多哩？」

「我穿黑色『反基督聯盟』的Ｔ恤。」

“反基督聯盟？穿上街不怕被反基督教徒沿路追打嗎？”

唉！年輕嘛！就是叛逆，怎樣？

舒娜

一百一十四 你好小喔

儘管禁菸的風潮如燎原野火般燒遍世界各個角落，卻從也燒不到這間ＰＵＢ裡．

煙霧繚繞中　－　應該是菸霧，而非大麻的煙霧　－　芯亞和伏特加相互搜尋著對方的身影。

暗淡的燈光中，嘶吼的歌聲裡，一個男孩的聲音在芯亞耳邊響起。

「妳是芯亞？」

一回眸，她看見了他，　－　一個穿黑色『反基督聯盟』Ｔ恤的男孩。

“哇！活生生的「小田切讓」耶！”

男孩只比１６５公分高的芯亞高一些，大概１７０出頭吧！

“沒差，人帥就好。”

如果只能在高而醜或是矮而帥中做唯一單選的話，她寧願選擇矮而帥。

誰教她繼承了媽媽和外婆愛帥哥這無可救藥的傳承呢。


「你是伏特加？」

化了詭異又頹廢舞台妝的「閃靈」樂手們，撕裂性的吶喊聲中，一向淑女的她顧不得形象的大聲問著。

「嗯！妳本人跟照片一樣漂亮。」

伏特加讚美她時，換成流著維京海盜血液的北歐樂團上台。

「是嗎？你看起來好小喔！」

北歐樂團的吼功絲毫不輸給本土的「閃靈樂團」，在這裡與網友相認，委實頗為吃力。

「我是說你的年紀啦！」

雖然在高分貝的鬼哭神號中想殺出一條血路，也得相對喊得聲嘶力竭，但是解釋是一定要的　－　到底是說什麼東西「小」啊？

「喔！」

伏特加拍拍胸口，一副釋懷的樣子。

舒娜

一百一十五 她的怪怪網友情人

伏特加從未問過：

「做我女朋友好嗎？」

或是：

「妳可以讓我追嗎？」

之類肯定的字眼。因為他知道自己小芯亞三歲，加之遠距離的隔閡　－　高雄與中壢　－　彼此都知道，這戀愛要是談起來，鐵定是聚少離多。

但是愛情要來的時候誰抵擋得了呢？

縱使功課不好的伏特加，如果考不上大學就要當兵去了。

即便伏特加有個飄零的身世。

但是愛上了，這些壞因子都會被戀人們暫時擱在一邊，只要不挑開瘡疤，沒人攤在桌面上談，一切的太平都可以粉飾。


伏特加的爸爸是退伍軍人。

整天除了練毛筆字、散步、和鄰居太太們閒話家常外，他鮮少做什麼有建設性的事。

或許，他認為對家庭的責任已了，不想再涉入柴米油鹽的瑣事，只願做自己。

緬懷過往軍旅生涯的戎馬倥傯，是他生活的唯一慰藉。

對父親這種近乎冷漠的父子關係，伏特加早就逆來順受。

上面有個哥哥，身為幼子的他，照理說應該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但事實卻不然。


「妳對伏特加知道多少？」

當媽媽知道芯亞和「網友」交往後，自是驚駭萬分，因為交網友這種事，從報紙或電視上看到的盡是性侵或騙財騙色的負面消息。

舒娜

一百一十六 逼上梁山

「嗯．．．．嗯．．．．！」

聽這番支支吾吾，就知道盲目的愛已蒙蔽芯亞的雙眼。

「妳應該對他的家世背景多瞭解一些。」

只知愛，不知問，真教為娘的擔心。

「問那麼多幹嘛？我又不嫁給他。」

「不嫁給他幹嘛一頭栽進去？」

「不結婚就不能談戀愛嗎？」

為娘的首度聽到她不婚主義的論調：

「能，但是哪天妳失蹤了，我才知道要找誰要人啊！」

「我幹嘛失蹤？」

家裡舒適又自在，她很滿意現狀，怎可能自動搞失蹤？

「被綁架啊！好向我要求贖金什麼的。」

「講成這樣。」

芯亞雖然嘴硬，但平時愛看鬼片，及崇尚暴力美學的她，想起血腥暴力電影裡毀屍滅跡的片斷，如果加諸自己身上，也不禁要不寒而慄。

「妳不問的話我來問囉！」

如果為娘的出手，芯亞就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對話出現了。

「好啦！我自己問啦！」

果真薑是老的辣。

「妳很討厭吶！」

為了被逼上梁山，芯亞還是要抱怨一下一吐怨氣。

舒娜

一百一十七 我就是這樣開始販毒的

不問還好，一問就問出問題來了。

原來伏特加的媽媽是原住民，伏特加俊秀的臉孔，黝黑的膚色，優美的歌聲，都是來自母親屬於優良那部分的基因遺傳。

至於原住民母親不良的基因，還好他一點都沒有遺傳到。

不知是否過慣悠遊山林的自在日子，血液裡不安的因子時常召喚，伏特加的母親喜歡外出遊蕩，說得難聽點，就是離家出走。

「你媽呢？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奉母命關切伏特加身世的芯亞，這時也開始覺得怪異；每當提到母親，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死了。我小學的時候就死了。」

伏特加總是表情漠然的答道。其實，是母親是在他小學的時候就離家出走。

或許羞於說出口，更或許他寧願當做母親死了，強過跟人跑加諸於家庭的羞辱。


「死了就死了，沒什麼不好說的嘛！」

當芯亞媽媽聽到時，也不禁喟嘆：

「怪不得他內向到有些自閉呢！」

母親的出走，使父親鎮日沉緬在怨恨與消沉中，並以此做藉口，忽略成長中正須要愛的幼子。

而在軍校唸書的哥哥，更是常把軍中的不如意帶回家中，以暴力加諸在伏特加身上。

長子對幼子的拳打腳踢，父親無心理睬，只是視而不見，於是青春期的伏特加開始叛逆。

「我就是這樣開始販毒的。」

舒娜

一百一十八 孤鷹

只販售而自己絕對不碰，是他堅守的準則。

因為他看到太多墮落沉淪的例子。

販毒，是他賺取家裡不會給，他卻需要的物質的方式，也是向父兄挑戰的方式。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他在販毒，只知道他陸續買了吉他，新款手機和機車。

嚴格的說起來，他並不是真正販毒，而是跑腿的。

就像「玩命快遞」電影男主角一樣，只負責交送，並無須製造和推銷。

不同的是，他不是開ＢＭＷ穿西裝送貨，而是騎著他的小黑，穿著黑色『反基督聯盟』Ｔ恤在大街小巷穿梭。

毒販看上他未成年，不易引起治安單位注意，就算被抓也不會被判死刑或者無期徒刑之類的重型。

重利是他所圖。

各取所須，這是他跟毒販之間的默契。


要２４小時隨傳隨到，自然書就讀不下去，即便休學，也絲毫不會引起父兄的關切。

如果說是因為不願辜負自己天生的好嗓音，不如說是想以不傷人的方式發洩飽漲的激憤情緒，利用送貨之間的空檔，他組了個樂團，『葬天』是他給樂團取的名字。

既驚竦又夠莊嚴肅穆，是為叛逆思潮所包覆的他，相當滿意的傑作。
　
刺青也是在這時候開始的，玩重金屬樂團，怎能不在人體畫布上留下圖騰？

一隻藍鷹，就這麼棲在他肩背，如此孤寂，展翅，卻飛不出他的身體，卻長遨翔在他心間。

這段時間裡，他認識了兩個扭轉他一生的人。

一個是機車行老闆的哥哥。

另一個是芯亞。

舒娜

一百一十九 歹路不可行

當他去換機油或者去保養的時候，總會和老闆聊上一兩句。

「年輕人啊！歹路不通行喔！」

有一次老闆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是我自己口風不緊，曾經透露了些什麼？還是他聽到什麼風聲了？”

本來話就很少的伏特加選擇不回答。

沉默以對別人就猜不透你在想什麼，也是止住對方繼續發話的利器。
　
「少年的，你『做這個』一個月可以賺多少？」

“什麼叫『做這個』？聽起來像是做『雞』或做『鴨』似的。”

會這樣問，分明是他已經知道了嘛！

「不少。」

這時再裝悶葫蘆就太假了。

「有個正當的工作，做熟了以後，月入三萬不成問題。　－　可能是你現在的一半，你做不做？」

“月入三萬？還要等做熟了以後？表示以後要省著點用囉！”

伏特加遲疑著：

“而且，現在正用力存錢想買一套鼓說。”

看伏特加天人交戰著，老闆又說了：

「是可以在大太陽底下抬頭挺胸的『正當』工作喔！」

由奢入儉難，這人類的劣根性正考驗著他的定力。

「這樣吧！你不必現在回答我，這是我哥的電話，你想通了就打給他。」

老闆用塊佈滿油污的抹布象徵性的擦了擦他那沾滿機油的手，從名片盒裡抽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舒娜

一百二十 等你來喔

夜深了，躺在床上的伏特加反覆的看著車行老闆哥哥的名片。

「你覺得我該打這個電話嗎？」

哥哥住在軍隊宿舍，爸爸早已就寢；在無人可商量的情況下，他只好問床邊電腦椅上打盹的埃及藍貓「灰灰」。

「妙！」

近乎彌留狀況的「灰灰」，半瞇著眼敷衍他。

其實就算哥哥住在家裡，爸爸還沒睡，也不見得會花精神鳥他。

雖然「灰灰」的回答沒啥建設性，至少牠會理他，即便是敷衍也好。

「你說妙喔？好吧！我明天就打。」

用印有藍色「專售汽車零件」的名片刮了一下「灰灰」微捲的鬍鬚，他倒頭睡去。


「你先過來看看嘛！」

第二天，當他睡到自然醒，再掛電話過去時，對於工作內容，車行老闆哥哥沒有多說，只是慫恿著。

「可是快中午了．．．．。」

本想說：

「我下午再去好嗎？」

沒想到車行老闆哥哥馬上接口：

「我會便當『傳便便』等你來啦！我們邊吃邊聊。」

“便當『傳便便』？那表示要跟素未謀面的車行老闆哥哥一起吃便當囉？”

這對個性「避俗」的他而言，比叫他穿女生的裙子逛大街還彆扭。

「我．．．．．。」

正欲把見面時間推拖到下午，只聽得電話那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不要再“我”了啦！就這樣說定了，等你來喔！」

接著耳膜裡就傳來掛電話的聲音。

舒娜

一百二十一 賓哥

車行老闆哥哥是個戴著眼鏡的斯文中年人。

「這裡的工作很簡單也很複雜。」

這是什麼邏輯？

「簡單的的說是打雜。」

他的眼光深沉，令伏特加想到了父親的眼神。

「複雜的是要跟各部門及各廠商協調。」

父親的眼神是淡漠，陳老闆　－　車行老闆哥哥的眼神是深不可測。

「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麼的，逞兇鬥狠在這裡是混不下去的。」

伏特加低下頭，他雖沒逞兇鬥狠，但也參與過幾次集體械鬥，自是不敢直視陳老闆銳利如隼的眼。

「我這裡自有廠規。」

從陳老闆的領口和袖口，伏特加看到藏不住的花花刺青。

“全甲才有這種長度跟廣度吧？”

難不成他也是在混的？

「但我也絕不會讓外面人欺負我們廠裡的人。」

廠裡的人都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只偶爾瞄向這裡一兩眼，就縮回目光，似乎對陳老闆頗為敬畏。

和同事混熟後，伏特加才知道敬畏的原因。

「你如果要做下去，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瞎？我本來只是想來探路而已說。”

「以後不要叫我陳老闆，叫賓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