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情人/作者:雪狐 /散文新詩-連載中

舒娜

三百二十 對花家暴

警員拿出藍色硬式公文夾準備問案，洗衣店老闆卻雙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一派灑脫：

「啊！沒有什麼事啦！都是我那神經病老婆在變鬼變怪啦！」

警員讀著公文的內容，對照他的灑脫，十分不解：

「報案人是你老婆？」

洗衣店老闆搔著頭晒然：

「嘿嘿！是啊！是啊！那臭查冇整天吃齋唸佛，都吃到狗卡噌裡去了。」

警員忍住笑，往側門望去：

「你老婆人咧？」

洗衣店老闆雙手一攤：

「打帶跑她最會，報完案人就”酸”了。」

警員很用力的導正面色道：

「她說妳有憂鬱症合併暴力傾向？」

一聽到警員在大庭廣眾下，把枕邊人對自己的不堪描述大聲唸出來，洗衣店老闆這下可火了：

「去她的雞巴毛憂鬱症合併暴力啦！」

警員搖頭，邊快速在公文上補上幾個字邊搖頭：

「喂！老兄！你講的可是你老婆喔！」

這時『天天香快炒』的賭徒們也紛紛聞風跑出來瞧個究竟　－　開什麼玩笑？條杯杯來了，當然要進入一級備戰狀態：

「幹！這富華街的晚上怎麼會這麼衰，一天到晚有事？害我們跑得跟飛的一樣。」

賭徒乙啐口檳榔汁在地上，恨恨的小聲怨道：

「嘿咩！老是挑林北要贏錢的時候就出代誌。」

街民丙兩三下解決了泡麵，順便消遣早就看不順眼，專門在深夜製造噪音者之一的賭徒乙：

「啊！老梗了啦！這台詞你已經在上次連還車禍的時候用過了，換一句新鮮點的吧！」

說得賭徒乙滿面無光，正待發作，忽見一台中古機車破人群而入，好端端煞在洗衣店前，華街民中有人認出騎士來：

「老闆娘回來了。」

賭徒丙於是立刻對著正跨下車的洗衣店老闆娘大聲問：

「啊素妳報的案喔？」

洗衣店老闆娘帶著“你在問我嗎？什麼玩意兒啊你？”的不屑表情，上下打量著不學無術的賭徒丙。

「喂！是你問案還是我問案啊？」

警員走近老闆娘，順便用眼睛教訓了賭徒丙一眼；殊不知賭徒丙只是要搞清楚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壞了他們的賭局。

「是妳報的案？」

警察看著嬌小素顏，看起來很“慈濟”的老闆娘問。

「對呀！你們看，他晚上喝了酒就發酒瘋，對我大小聲不說，還拿菜刀把這槴子花砍成這樣。」

警員看了牆邊地上被砍到只剩十公分左右的槴子花盆栽差點沒暈過去：

「這位太太，砍槴子花跟家暴差很多耶！」

舒娜

三百二十一 吃到狗卡噌裡去了

對面樓上，正和外婆在自家陽台手支著女兒牆上隔岸觀虎鬥的芯亞問外婆：

「外婆，這不是妳送給對面那個阿彌陀佛的花嗎？」

會這樣稱呼洗衣店老闆娘，是因為她見了左右鄰居打招呼的方式就是梵唱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覺得外孫女用佛號給長輩取外號實在有失厚道，外婆食指戳了一下芯亞的太陽穴嗔道：

「妳這小孩子怎麼叫人家阿彌陀佛哩？」

但想想小孩還真是有小的洞察力，這阿彌陀佛的外號取得可真是名副其實，外婆終究掌不住笑：

「對呀！那槴子花是我去年當它還很小株的時候送給了阿彌．．．．．我是說洗衣店老闆娘，誰知道長大後竟然成了他們家的出氣桶。」

這裡一向把花當女兒看待的外婆正兀自心疼著她嫁出去的花，對面戰火已開始交鋒：

「砍我養的槴子花出氣也算是對我的家暴耶！唉！草木何辜啊？」

前面那半句「砍我養的槴子花出氣也算是對我的家暴。」聽在眾人耳裡勉強可以替換法則來理解。

但後面那半句「草木何辜啊！」說得歌仔戲味十足，只差點沒痛苦的甩水袖半遮面，聽得眾人差點沒跌倒在地。

「那妳是想怎樣啦？」

覺得丟臉丟到家的洗衣店老闆仗著酒意一個箭步閃到他老婆跟前咆嘯起來。

洗衣店老闆娘完全懶得理他，反而像抓到現行犯一般，直指著她老公轉身向警員告狀：：

「你們看！他就是這樣啊！喝了酒就像這樣情緒失控。」

看著被激怒如獅吼的洗衣店老闆，對應洗衣店老闆娘一副激出老公的醜態後就以逸待勞的樣子，警員恍然大悟原來這他們夫妻倆是這樣相敬如兵的：

「那妳現在報案是想怎樣？」

洗衣店老闆娘答的好整以暇：

「用救護車把他載到醫院去檢查一下，我覺得他的神經真的是有毛病啦！」

警員原以為洗衣店老闆會再度被激怒，所以搶先向前一步，橫在這對老冤家中間當緩衝劑，並問洗衣店老闆：

「那你怎麼說？」

或許洗衣店老闆是怒極反笑吧！他一面理著自己如將噴發火山般的情緒，一面從牙縫李回答：

「到醫院去檢查可以呀！不過我要她一起去我才要去。」

街民乙的老公盡釋前嫌的對之前都當做是富華街之狼的街民丁交頭接耳道：

「嗯！這招高，要學起來。」

警員嘆口氣，搖搖頭，暗自怨嘆：我今晚是招誰惹誰了？怎會碰上這等難搞的夫妻？

「那妳上不上車啊？」

一聽自己被老公的奸計所陷，洗衣店老闆娘嚇得往旁邊跳開：

「我幹嘛去？有病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看老婆慌了手腳，洗衣店老闆沉浸在奸計得逞的喜悅中，還是之前那句罵他老婆的老台詞：

「妳才有病咧！吃齋唸佛都吃到狗卡噌裡去了！」

舒娜

三百二十二 社會資源就是這麼被浪費的

原本就一個頭兩個大的警員只想趕快結束鬧劇好早早回所裡泡茶看電視，見洗衣店老闆又煽風點火，不由怒叱道：

「你給我閉嘴啦！」

吃警察這麼一喝，面上無光的洗衣店老闆只好悻悻然繼續堅持他起先開出來的條件：

「不過我要她一起上救護車我才要去醫院。」

洗衣店老闆娘也有她的執著：

「我幹嘛去？須要檢查的人是他又不是我。」

警察看這拉鋸戰的戲碼再這麼演下去，這兩隻永不妥協的鐵公雞演就算鬥到天明也不會有任何交集，於是執起洗衣店老闆娘的掰掰袖勸道：

「大姐，走啦！報案人是妳耶！」

像蛆上身似的甩開警察的拉扯，洗衣店老闆娘只想置身事外：

「對呀！我是報案請你們來解決事情的啊！」

警察耐著性子陪著笑臉：

「解鈴還須繫鈴人，妳不能撇得那麼乾淨啊！」

這洗衣店老闆又耐不住，於是趁隙打蛇隨棍上的訴說起他老婆的罪狀了：

「她呀！就是要搞死我，看我被抓去關一個晚上她也高興啦！」

正嘔著老公死都硬要拖著她墊背，洗衣店老闆娘氣沒處發的大吼：

「對啦！你被抓去關一輩子我最高興啦！」


這廂看戲的芯亞卻不懂：

「他們既然那麼恨對方，乾脆離婚算了嘛！」

外婆頗不以為然：

「都老夫老妻，快做阿公阿嬤的人了，還離什麼婚啊？」

依芯亞的個性，自有她的解決方式：

「都已經相看兩相厭了，乾脆一人給一把刀，讓他們互砍個你死我活算了！」

外婆大笑道：

「婚姻不就是這樣？好死不如賴活的拖著。」

關上窗，外婆搥著背走向臥房：

「我睏了！妳也別看太久啊！反正夫妻吵架不就是這樣？」

芯亞不睏，也想知道這對怨偶僵持到最後的結局：

「哼！還好我從沒打算要結婚。」


祖孫這一往一返對話間，抵死不相讓的洗衣店老怨偶之間已經發展出新的劇情：

只見救護員朝警察一拱手：

「我看他們這樣下去不會有結果的，學長，與其耗在這裡，我還不如把時間省下來去救真正須要救的人。」

警察學長不好意思的拍拍學弟的背，搖搖頭，故意用方圓十公尺都聽得到的音量高聲說道：

「真是不好意思喔！唉！又是一個浪費社會資源的不良示範。」

洗衣店老闆聽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瞪著她老婆指責道：

「嘿咩！浪費社會資源，就是說妳啦！」

舒娜

三百二十三 人狗舞台

洗衣店老闆娘怎肯放過這針鋒相對的機會，自然回他個臉紅脖子粗：

「講你自己啦！有神經病還不肯去治療。」

折騰了大半夜，眼看勢必無功而返，警察早就一把火：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啦！各自回去睡覺，不要再製造麻煩了。」

洗衣店老闆娘又打蛇隨棍上指著老公：

「都是他啦！」

洗衣店老闆正待發作，警察一個箭步卡在他和老婆中間，並摟起他肩膀柔聲勸道：

「不要跟她計較，你回家去睡覺吧！」

另一個警察見狀也趕快從洗衣店老闆娘身上下功夫：

「走了啦！走了啦！睡一覺，明天起來就沒事了。」

見大勢已去，洗衣店老闆娘只好又踅到槴子花盆栽旁憑弔起來；鎖著眉，她還是原先那句歌仔戲台詞：

「唉！草木何辜啊！」

於是騎上老綿羊揚長而去，見戲已收尾，街民也跟著散去一半。

死對頭沒能把自己弄上救護車，洗衣店老闆彷彿大獲全勝般，以富華街為舞台，對著尚未散去的街民觀眾們高聲解釋著：

「她呀！就是就是要搞死我，她用盡各種辦法搞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啦！」

使人不禁懷疑，這兩人到底是夫妻還是仇人？

還是當情已逝，夫妻二字就等於仇人的同意字？

隨著警車消失在夜色裡，另一半街民也跟著散去。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誰贏誰輸？在婚姻的舞台上，永遠是一齣只有演員冷暖自知，外人卻無法參透的戲吧？


然而，在富華街這如野台戲般的舞台下，永遠不愁沒有觀眾，猶如舞台上永遠不怕缺乏演員不　－　管是自願性的，或是被迫參一腳的演員。

像『天天香快炒』老闆娘，就是非自願的在一個大雨初歇的夜晚，當上另一齣暴力劇的女主角。

『天天香快炒』左邊隔了三間店面是一條巷子，巷子轉角是間麵店，二樓至五樓租給南部上來的建教生當宿舍。

這天，建教生晚飯後閒來無事，紛紛趴在敞開的窗戶乘涼，順便看看有沒有補習夜歸的高中美眉打底下經過。

但見幾隻野狗不顧雨後尚濕的馬路，當街打群砲打得唉唉叫，建教生們爆笑的把它當免錢的搞笑活片Ａ。

這時，『天天香快炒』方向傳來吵架的聲音，大得蓋過狗兒們淫浪的叫床聲，引得建教生們都拉長身子往右看。

只見『天天香快炒』老闆娘和一名男子站在『天天香快炒』隔壁，已經打烊的保全公司門口。

男子臭著一張臉口沫橫飛的罵著：

「暗陰陽腦一歪，輸了絡跑不算，還絡人來抄場子。」

看電影要配爆米花，看富華街的舞台劇非得配上彩芬炸雞攤的炸雞排才過隱，建教生甲於是拿出五分鐘前才剛買回來熱烘烘的香雞排啃將起來：

「原來又是賭徒在鬧事。」

舒娜

三百二十四 引起氣爆

建教生乙不請自來的也把手伸進建教生甲裝雞排的袋子裡掏著好料：

「可是剛才我們下班經過『天天香快炒』，沒看到賭徒們到處亂停的車，今天應該是沒開場子才對呀？」

連從給南部上來這異鄉做客的建教生，才住不上幾天就都知道有沒有到處亂停的車輛，造成這個路段上下班時交通小瓶頸，是觀察『天天香賭場』有沒有開場子的指標了。

老闆娘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答話。

「妳說！那人是誰？」

賭徒憤怒的手指都快戳到老闆娘眉心了，老闆娘還是打死不說：

「我．．．．．我也不認識他啊！」

賭徒可不買她的帳，罵得口沫橫飛：

「放屁！我才不相信妳不認識這個人，妳抽頭抽假的啊？今天如果妳不把這人供出來我絕對不會放過妳。」

嬌小的老闆娘卻一副小媳婦樣，完全不符合聚賭抽頭，敗壞富華街風氣的賭場女神龍形象。

「我只管提供場地，我哪管得了你們之間的恩怨？」

這時不單是建教生在看好戲，連對面的芯亞一家人和隔壁的洗衣店老闆也都被高分貝的叫罵聲所吸引，紛紛憑窗觀望。

「我不管，妳馬上給我撥電話過去，只要妳把人找出來就沒有妳的事。」

賭徒把手機戳到老闆娘鼻子下逼她打電話；也不知老闆娘是真的不知那絡人來抄場子賭徒的電話，還是怕出賣了對方，以後生意更做不下去；總之，她就是不肯就範。

反而，她轉身回店搬放在店外瓦斯桶進店裡；看樣子，準備不理對方的無理取鬧，進行她例行的打烊步驟。

但這舉止可惹毛了賭徒，在老闆娘搬三桶瓦斯裡的第二桶時，賭徒一把搶過瓦斯桶就往店內奔去：

「妳不處理是嗎？妳要包庇那傢伙是嗎？」

賭徒旋開瓦斯開關，從上衣口袋掏出打火機作勢要點燃：

「好啊！今天大家都不要混了，我們同歸於盡。」

此時，剛自學校下課，驅車回到家門口的漢，一面停車，一面也看到這危險的一幕，於是坐在駕駛座上，他撥了通電話回家：

「媽，怎麼辦？我是要停車，還是先把車開走？」

從陽台上遠遠就看到自家的小紅駛近，舒雪心裡已經把危險性估量過了：

「安啦！你先停下來，如果他真的引起氣爆，半條街的人都可以做見證，我看那賭徒沒這個膽。」

漢憂心忡忡的熄火上鎖：

「那　－　要報警嗎？」

舒雪老神在在：

「有人會報警的，你不要插手，逞英雄跑到對面去把瓦斯桶搶下來就好了。」

怕漢年輕衝動，舒雪覺得這種事還是交付公權力介入比較妥當。

「好吧！那我去買宵夜了。」

吃宵夜似乎成了夜校生下課後的課外必修學分。


不消三分鐘，閃著藍白紅三色燈的警車果然駛抵『天天香快炒』門前。

「真是有夠衰，前幾天才來處理過隔壁的洗衣店老發酒瘋的事，今天又要來報到，這富華街的居民到底是怎樣？」

舒娜

三百二十五 死亡之夜

警察甲邊下車邊嘟嚷著。

從副駕座下車的警察乙也哀嘆道：

「是啊，撞死人駕車逃逸的車禍才處理到一半，又要抽空跑過來處理『天天香快炒』這有的沒有的鳥事，真是分身乏術啊！」

原來他們能在三分鐘內趕到並非是辦案速度神速，而是人已經在半小時前就據報抵達富華公園前面的馬路處理車禍肇逃的案子。

野台戲要看，自身安全也要顧，這時富華街街民們可聰明的很，每個人都選擇了一個自己認為不會被氣爆掃到的安全距離遠遠觀看著。

「哪裡撞死人駕車逃逸的車禍？」

街民中有人順口問經過他身邊的警察甲：

「富華公園前面的馬路上，怎樣，想跑攤喔？」

警察甲上下打量著他語帶譏諷。

這些街民啊！說得好聽一點，是鉅細靡遺的關心這條街發生的事，但是一但要誰出來作證，又都變成縮頭烏龜似的頭尾都不見。

「沒．．．．．沒有啦，哪那麼無聊啊？」

街民臉上訕訕的；其實，他就是這麼無聊，也正在估量的氣爆這攤熱鬧看完趕到富華公園前面時好戲不知散場了沒。

這時漢那個上次一起看連環車禍的國中同學又悄悄出現在漢的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咦！同學，你不是剛剛才回來？有看到撞死人嗎？」

漢說得餘悸猶存：

「沒有當場看到，不過我經過的時候車輪正好從那被撞死的老人家的血上面駛過去。」

國中同學大驚：

「瞎？你不會閃喔？」

漢無奈的聳聳肩：

「怎麼閃？條子的兩台車前後鎖住半邊路，老人家的血流過可以單向通車的那半邊，一直流到水溝裡，我要閃去哪？」

國中同學點點頭：

「嗯．．．．．你可能要開蝙蝠車才閃得過喔！」


當警察們走到『天天香快炒』門前，老闆娘跟賭徒之間已經沒事人似的一片祥和。

「是哪個給我搞氣爆啊？」

警察甲上下打量著賭徒語帶威嚇。

「沒有啊！」

老闆娘和賭徒異口同聲。

「最好是沒有。」

警察們直搗黃龍進到店內，一看有支瓦斯桶杵在餐桌間：

「還說沒有，這是什麼？」

老闆娘語帶結巴：

「是．．．．．我家洗澡的瓦斯用完，我要把這桶滿的搬到後面去換啦！」

此時賭徒竟不要臉的點頭如搗蒜：

舒娜

三百二十六　　賭國風雲

「是啊！是啊！瓦斯桶那麼重，我看她婦人家搬不太動，所以我才好心幫她搬啦！」

不吃他這一套的警察乙輕蔑的歪頭睨著賭徒：

「幫她搬？這麼好心喔？那為什麼有人報案說你要引爆瓦斯？」

警察甲也拿出壓迫法的問案方式逼問：

「你在侮辱我們警察的智慧喔！」

這是警察甲從他最愛看的ＣＳＩ影集裡那個跩跩的頭頭何瑞修的口頭禪「Ｙｏｕ　ａｒｅ　ｉｎｓｕｌｔｉｎｇ　ｍｙ　ｉｎｔｅｌｌｉｇｅｎｃｅ。」直接翻譯套用過來。

「啊哩供瞎？」

賭徒睜大那一雙錢的符號＄＄已經隱退的眼

「我哪敢侮辱你們警察啊？」

賭徒陪著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阿也不知是哪個無聊的人亂報案。」

說畢，陰狠的眼神掃過圍觀的一干街民們，嚇得有些膽小街民們想圍成的人牆自動往後撤半步臉上紛紛寫著：

「不是我喔！」

漢的心也有些七上八下：

「靠！事發的時候我剛好停停車，他不會以為報案的是我吧？」

忘了之前賭徒曾把車亂插在他店門口，他還把人家車踹得哇哇亂叫那檔子事，洗衣店老闆不計前嫌的上前摟著賭徒的肩：

「好啦！沒事沒事，走了啦！回家去吧！」

原來這賭徒名叫阿發，住在前面３１巷裡，在沒淪落賭場之前曾是洗衣店的客人之一。

有人出面解圍，阿發何樂而不為？正想在洗衣店老闆護航下開溜，誰知警察卻高聲喝道：

「等一下！」

於是面向『天天香快炒』老闆娘：

「如果妳沒有別的意見我要放人囉？」

『天天香快炒』老闆娘自是故作輕鬆狀：

「沒事啦！一場誤會。」

賭國就這麼小，她知道，只要自己的賭場不收，往後大家還是會見到面的，她自是不願意得罪這些衣食父母。

賭徒量『天天香快炒』老闆娘在他陰騭的瞪視下是屁也不敢放一個，於是賭徒放心的大聲哈啦起來：

「對嘛！一場誤會啦！」

之後就跟洗衣店老闆勾肩搭背離去。

其實他不是直接回家，而是在警車離開後轉赴牛肉麵店，因為他知道阿棋家樓上賭局正夯呢。


“富華街氣爆未遂案”的戲散場，漢提著他的鹽酥雞宵夜回到自家樓上，配著電視裡的黑澀會美眉們吃將起來。

「這些賭徒好煩喔！」

穿著睡衣的舒雪從廚房走出來，順手幫兒子拿了罐冰涼的“貝納頌”放在撕開的鹽酥雞紙袋旁：

舒娜

三百二十七不定時炸彈
「這些賭徒一天到晚鬧事，像不定時炸彈，你覺得我們要不要去檢舉，叫警察把賭場給抄了？」

炸雞排攤的老闆娘彩芬知道漢是芯亞她弟，每次漢去攤子上點１００元的炸物她只肯收３０元，剛才又撈到好處的漢，彷彿沒聽到老媽在說些什麼，正努力的享用著彩芬给的人情。

「姐要不要吃雞排？」

看位於客廳又後方姐房間的燈還亮著，漢嚼著雞排的嘴高聲問道。

「炸雞排攤老闆娘今天大請客喔？」

芯亞抱著肥貓出現在房門口，一貓一人同樣慵懶：

「不必了，吃了會跟肥貓一樣肥。」

然後想起來炸雞排攤老闆娘平日的好，少不得也要跟受到雨露均霑的弟一起歌功頌德一番：

「炸雞排攤老闆娘人真的不錯，我在打工的時候，有時會跟她點一份鹽酥雞什麼的，她不但親自送來『活老爺』，還不肯的錢。」

此時被姐弟兩晾在一旁當透明人的老媽按捺不住了：

「喂喂喂！你們兩姐弟有完沒完？乾脆發張褒揚令給炸雞排攤老闆娘算了。」

芯亞於是關上房門，把老媽留給弟應付。

「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呀！」

這小子顧左右而言他的功力倒是不錯。

「妳這問題真的很難回答耶！」

模糊焦點不成，漢只好迎頭痛擊：

「去檢舉賭場？妳知道那些人都是混那裡的嗎？」

對面進出的賭徒們雖有看似瘪三混混之流，但也不乏刺龍刺虎的，漢不知老媽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三教九流的，誰管他們混那裡的？」

女人啊！妳的名字是無知外加沒有警覺性。

漢放下剛才一直忙著的竹籤，神色一正：

「在老虎嘴裡拔牙，妳不想活了嗎？」

舒雪與生俱來就被賦予一股莫名其妙的正義感，怪不得她的頂頭上司常在她為助理打抱不平的時候被她氣得說：

「這麼愛行俠仗義，妳乾脆回到古代去當俠女好了！」


想到無端忍受賭徒們帶來安全上的威脅和停車的不便，舒雪自是一肚子新仇加舊恨：

「我當然想活，而且我想耳根清靜的活。」

漢卻一副悻悻然：

「妳去檢舉呀！哪天半夜我們的車被砸了，家門口或牆上被潑油漆妳就知道厲害了！」

從小在這龍蛇雜處，中下階層的社區長大，許多事情不用他人來教，直接耳濡目染是最快的體悟方式。

「我們可以匿名檢舉呀！」

舒雪怎肯就此打退堂鼓。

「匿名？那些賭徒們用膝蓋想也知道檢舉他們的是哪些人　－　當然不外乎我們這些常叫他們移車的人，或是『天天香快炒』的左鄰右舍。」

舒娜

三百二十八 『輸輸去』

男人不管老少，對江湖事總是比女人來得敏感，漢白老媽一眼：

「妳想找死啊？」

舒雪聽兒子這麼說，先入為主的馬上就往壞處想：

「找死？難道你叫他們移車的時候他們會擺個大便臉給你看？」

想到他們總是打恭做揖陪著笑臉跑下樓來移車的的模樣，跟結屎面委實相去太遠：

「哪有？他們都還算客氣的啦！」

但話又說回來漢，的心有的時候比老媽還軟：

「其實那些賭徒有時也蠻搞笑的。」

舒雪氣悶都來不及了，怎可能去感受他們的幽默：

「怎麼說？」

仰頭乾了“貝納頌”，漢手一加勁，夾扁“貝納頌”空罐丟入回收桶：

「妳記不記得有一台紅色廂形車？」

那廂形車怕不有十幾年以上的車齡，破到隔熱紙都起了無數個小水泡不說，連保險桿都是用鐵絲綁在車身上。

「哦！你是說那台祖父級的破車啊？我看都可以進汽車博物館了。」

想起那台不成車型的車，舒雪只覺得礙眼。

「那車主超有自知之明，他在儀表板上放了一張紙寫著:本車無財物，車窗已開，請勿再敲破車窗，若要移車，門沒鎖，請自己推。」

漢邊說邊笑：

「我跟舅都推過他的車。」

連舒雪聽了都覺得離譜：

「還真的咧！這傢伙真是的，就算窮死了也要賭。」

漢解決完最後一塊炸豆腐，把沾滿醬汁的紙袋丟入垃圾桶：

「更誇張的是有一天早上我下樓買早餐，賭局剛散，我還看到那台廂形車的車主還牽著兩個小孩上車哩。」

舒雪不覺搖頭歎息：

「唉這人沒救了！而且既可悲也不搞笑。」

吃飽喝足的漢，看著螢幕上耍著可愛的黑澀會美眉們，倍覺對味。

「我說搞笑的是另一台『輸輸去』（ＳＵＺＵＫＩ）啦！」

賭徒開『輸輸去』？真不是個好兆頭。

「前幾天我叫Ｃａｌｌ他叫移車的的時候，他竟然把車鑰匙直接丟給『天天香快炒』老闆娘。」

印象中『天天香快炒』老闆娘看起來一張苦瓜臉，不像是老公會讓她學開車的那種女人。

「『天天香快炒』老闆娘會開車嗎？」

她那進出監獄像自家廚房般頻繁的老公，不家暴就不錯了。

「不會呀！她說賭徒叫我自己移。」

負責傳遞鑰匙也是有抽頭的老闆娘份內之事：

「那賭徒可能賭到快要『輸輸去』的時候被你叫他們移車聽到神經緊張，乾脆隨便你把他的車怎樣都可以吧！」

舒娜

三百二十九 好貴的蚊子館

漢不禁要調侃起賭徒來：

「以後乾脆叫那些喜歡把車停在我們家門口的賭徒直接把鑰匙自動交給我們保管比較快。」

老媽也把這梗接起來發揚光大：

「是啊！叫阿公一樓不用租人，你開個洗車店直接幫賭徒趴車兼洗車打臘，順便汽車美容一下。」

黑澀會演完了，漢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最好是啦！不要賭輸了跟我說洗車費欠著，那我不是做白工？洗車店不是撐不到三兩天就倒了？」

「嗯！這倒是真的。」


說到倒店，在富華街是屢見不鮮的。

除了早期寶哥、寶嫂的果汁店和『上海包子』的包子店之後，又陸陸續續開了又倒了一些店。

拿富華街前段最高樓『橄欖枝大樓』來說吧！

本來是屋主自家在經營『橄欖枝傢俱行』以賣藤製傢俱為主。

但富華街居民是能有木製甚或塑膠傢俱湊合著用即可，還不到用到藤製傢俱的水平。

所以『橄欖枝傢俱行』生意一直不好，最後乾脆關門大吉，貼上紅色招租紙，待價而租。

因為位於轉角，本來多少會有專挑轉角開店的超商或補習班來打探消息，但自從屋主從半夜裡讓好幾家電信公司在頂樓偷偷裝了基地台以後，從此，『橄欖枝大樓』身價大跌乏人問津。

「這也算是報應吧！」

富華街居民們茶餘飯後八卦起街上種種來總會帶上那麼一句結語。

「對呀！自己都不敢住了，誰還敢租啊？」

大家都知道，屋主住在五百公尺外的巷子裡，離電磁波遠遠的。

「招貼上還敢寫說：『適合補習班』，夭壽喔！難道補習班裡別人的小孩就可以死不完啊？」

因此，只要有外人駐足打聽『橄欖枝大樓』，富華街居民總會熱心過度的提醒想租屋的人：

「頂樓有很多基地台喔！從樓下這裡看不到，你跑遠一點看就看到了啦！」

『守望相助』的精神不在此時發揮更待何時？

「不怕死的你就儘管租啦！」

搞得租屋客人心惶惶，連原本想打電話給屋主要求開門看房子裡面的意願都打消了。

不知情的屋主本來堅持要整棟八層樓一起出租，現在只好降格求租，把招貼換成『可分層出租』。

在『橄欖枝大樓』待租的這段時日裡，儘管芯亞阿公的一樓店面經歷已經經歷過數任房客了，但是拜富華街居民幫倒忙之賜，老是租不出去的『橄欖枝大樓』卻儼然成了富華街最高最昂貴的蚊子館。


除了『橄欖枝傢俱行』這種大“咖”的公司名外，不見經傳的小店倒掉的不知凡幾。

光是飲料店就前後倒了兩家。

一開張時，不是張燈結綵放鞭炮煙火之類的，就是打低價策略，買一送一或是每杯一律十元。